“嘎?很嚇人的好吧?失態了,失態了。”黑袍商人輕咳一聲:“你不提我可從來沒有往這邊想過。要是真如你所說,那你這個哥哥,嘖,可太嚇人了。一家倆怪物,你這便宜爹孃是造的什麼孽啊?”
王莫言沉默了許久,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最終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依據,我和他已經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了……”
黑袍商人微微一愣,言語有些調笑之意:
“你小子又在暗示我什麼?每時每刻都見縫插針是吧,可不愧是下棋的。不過……你真當前些日子那片竹林考覈裏發生的事無人知曉?”
王莫言聞言一頓,眼神中掠過一抹異色,不過黑袍商人似乎並沒有察覺:
“怎麼?以爲在衆人面前裝作冷漠孤傲,一心向道的樣子,就能和你的便宜哥哥一刀兩斷?你小子要是真的跟他再無瓜葛了,你爲什麼要去觸許清雅那丫頭的黴頭?被打個半死,聰明人可不好這麼魯莽。”
黑袍商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按你原本的計劃,應該只走到第二關,在青玉石橋裏取走一本合適的練氣功法,或者劍訣。但是什麼東西讓你改變了想法,去惹你完全沒有一絲勝算的怪物?是那天清雅丫頭的心情不怎麼好,而通過第二關的那些人裏有和你在乎的人?”
“還是你在那石橋上,又一次感受到了許久不見的陰影從背後而來,向你一步步的逼近?明明已經站在了頂點,那人還是像以前一樣,很快就追上了你。很難以接受?”
黑袍商人語氣有些怪異:“不管怎麼樣,你那天發瘋肯定和你那個便宜哥哥脫不了干係。是叫……楊受成是吧?”
王莫言微微沉默,:
“發瘋還是不至於吧,最多算是……心血來潮罷了。”
“呵,”黑袍商人冷笑着搖了搖頭:“你不必擔心什麼,你那位便宜哥哥我可沒什麼興趣,而且也不敢動啊。”
王莫言微微一愣,擡眼向高大的商人看去,眼中第一次是真實的疑惑和不解。
黑袍商人看着王莫言的神情,突然有些猶豫,不確定的說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不知道?”
“知道什麼?”
“過幾天中元節晚宴的對手啊,找到你們三人的可是未央宮的人,你真的以爲是隨便挑選的?”黑袍商人微微側頭:“那天晚上,比試的主題用四個字來形容可是再合適不過了。嘿嘿……命中註定!”
王莫言聞言身體頓時一顫,瞳孔猛然一縮。
“一月之內可三境圓滿,說明這第一人還尚未修行,你小子真沒預料到那人就是……你的便宜哥哥楊受成?”
“這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王莫言低垂眼簾,沉默了許久:“命中註定?”
“沒錯,”黑袍商人聳了聳乾癟的肩頭,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劍閣對書院,你對楊受成,還有李牧……額……”
“李牧命中註定的對手,是……九轉的那位?”王莫言眼神閃爍,有些不確定:“是不是……有些太高看他了?”
(另一處的密閉空間裏,一臉無奈的李牧看着一張巨大的黑手籠罩而來,不知爲何又覺得背後隱隱有一絲涼意。)
“九轉嗎?”黑袍商人幽暗的瞳孔裏,淡藍色的燭火搖曳了一下:“可不一定啊。”
“啪嗒~”
一枚白子穩穩地落在棋盤上的一角,白衣少年衣袍輕動:“你輸了。”
黑袍商人微微一愣,低垂下頭仔細的看了幾眼,然後才擡起頭來默默的點了點頭,言語中有着意猶未盡之感:
“不再手談兩局,人生得一旗鼓相當的對手,可甚是難得啊……”
“旗鼓相當?”王莫言嘴角抽搐:“你得要臉吧?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我們下了多少盤,每一盤你要悔多少步?”
要不是我打不過你,至於在這裏受這些罪?
黑袍商人輕咳了一聲,絲毫沒有掛不住臉面的意思:“輸贏不重要……隨便玩玩嘍……”
棋盤和石桌一晃不見,一根平凡的紅繩從虛空中浮現而出,最終落在了王莫言的眼前。
紅繩盡頭掛着一枚普通的銅幣,上面斜斜歪歪的印刻着一個……“成”字。
白衣輕輕飄動,王莫言一手扯下紅繩,轉身向着石室盡頭的門口走去。
黑袍商人恍如鬼物的飄起身來,看着王莫言的背影,側了側頭:“嘎嘎,小子,過些日子的比試可要做好準備啊?別輸的太難看,後面可有場大戲等着看呢。”
王莫言沒有回頭,甚至腳步沒有絲毫停歇,只是右手中指擡起,背對着黑袍商人做出了一個友好的手勢。
“嘎吱~”
木門被打開,然後關閉,這片空間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黑袍商人站在原地,沉默無言。
但就在片刻後,他的瞳孔中突然有一縷縷淡藍色的燭火微微搖曳,相互糾纏。燭火搖曳之際,隱約有星光微亮,隨後火勢愈演愈烈,甚至發出了些許的爆裂聲。
“生而知、不同路、竹林……命中註定。”
一道道身影和景象在他幽深空洞的眼眶裏一閃而過,伴隨着沙啞乾澀的喃喃自語,黑袍商人明顯是在推演着什麼東西,或者說是在……回憶查補什麼。
許久之後,空蕩蕩的石室裏,黑袍商人喃喃自語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火大:
“草他媽的,這小兔崽子怎麼這麼多心思,一刻都不老實是吧,又在試探老子。”
揚起的黑袍漸漸落下,高瘦的怪人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莫言離去的方向:
“嘖,和未央宮的合作,應該是瞞不住這小子了,但……又能怎麼樣呢?”
……
一個寬敞明亮的石室中,李牧身體僵硬的坐在一個灰黑色的蒲團上,他目光直視前方,瞳孔微微顫動。
一隻漆黑如墨的巨大手掌,向着李牧的頭頂漸漸落下,勢不可擋,卻又……飄逸淡然。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蒼老沙啞的聲音迴盪在石室之內,經久不息,悠揚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