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從城南開始了自己一天的遊歷。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李牧甚至在某個瞬間有個恍惚的錯覺。
這裏到底是酆都?還是……楠木城?
不過門窗緊閉,街道上空無一人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畢竟除了自己之外,這座老城裏應該也有着胖狗、小道士和小殭屍的蹤跡。
各家各戶門窗封死,完全排斥外人的樣子,也給李牧尋找他們帶來了些許的便利。
街道上一眼便能看到所有的活物。
晏清和卿卿應該都有皮有臉,不好意思敲門闖進別人家的院子裏。
至於某隻胖狗嘛……那就要看酆都的犬類們友不友善了。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李牧從城南的門口開始遊蕩。
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從南門到西門,李牧卻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
時至正午,李牧回到了石橋之上,看着遠處黝黑的皇城陷入了沉思。
按理來說,從一座城裏全憑運氣去找幾個人並不容易。
但扣除百姓居住的院子和店鋪,再去除皇城和一些官員的府邸,所剩下的區域不應該如此的難找。
李牧在動,另外的幾人應該也在動。
他特意的走到了酆都西城門外,沒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這也意味着他們不是被阻攔在了城門之外。
那……僅僅只是運氣不好?
李牧站在石橋上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否定了這個想法。
漫無目的的尋找下去,並不是明智之舉。
與其無功的消磨時間,不如先看看這座老城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
夜晚如同盛宴狂歡,白晝卻安靜的像是深夜一樣。
這座老城好像被徹底的顛倒,但又沒有任何靈力陣法和鬼煞之氣瀰漫。
李牧沒有線索,因而也想不通。
他便就這樣安靜的站在石橋之上,平靜的等待着夜幕的到來。
……
日光流轉,黃昏低沉。
當絲絲縷縷的暮色落入城中,城南的牆頭上點亮起了第一盞燈火。
睡了一整夜的老城,在夜色中甦醒了過來。
一盞盞燈光亮起,一件件店鋪大開門戶,一個個文人才子登上酒樓,酆都又開始了新一夜的狂歡。
而李牧,還是沒有融入進去。
他看上去依舊是個外人,被酆都拒絕了的外人。
“所以,應該融入他們的狂歡,才能真正的走近酆都嗎?”
李牧皺起眉頭,看着整座燈火通明的老城。
他今晚依稀察覺到了一層看不到的薄膜,將自己和真正的酆都隔離了開來。
酆都兩城,一城在外空無人日,一城在內徹夜狂歡。
你可以當做夢境和現實的交織,酆都的百姓們在做着一個共同的夢境。
雖然李牧能看到他們,但看到的卻是鏡子裏的另一個世界。
那些老城裏的百姓也能看到李牧這個外來人,可當你做夢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的忽略不合理的外來因素。
李牧清楚,如果想要真正的走進酆都,就要……睡熟。
可怎麼睡?
這是一個問題。
難道要像他們一樣,丟棄理智,陷入迷醉和癲狂之中?
是不是有失……風度啊?
而就在李牧矜持的猶豫之際,他擡起頭的眼光卻凝固在了原地。
不過就在橋頭的入口,有一個……額頭貼着黃符的小殭屍在怔怔出神的看着自己。
黃符飄揚,上面不是繁瑣的符文,而是簡簡單單的三個有些可愛的字跡:
【不咬人】
是卿卿,李牧無比的確信。
因爲她頭頂的黃符出自小道士的手裏,而當時胖狗咬着晏清的屁股,所以寫歪了一撇,李牧的印象很深刻。
但唯一的問題是……她是怎麼進入酆都的呢?
李牧待了一天一夜,依舊在人羣之外,而這個看上去什麼都不懂的小殭屍卻融入進了酆都城中。
她左手拿着一杯淡紅色的果釀,右手是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蘆。而且最顯眼的是,在她的懷裏還半抱着小道士的桃木劍。
李牧看着橋下的小殭屍,小殭屍也看着自己。
但相視了一會兒又,李牧發現小殭屍流出了口水。
輕輕側頭,在李牧的左手邊是一個……賣包子的攤位。
“唉。”
李牧有些蛋疼的嘆了口氣,卿卿是進入了酆都城,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但爲什麼?
爲什麼她能如此簡單的進入其中,而李牧卻被一層看不到薄膜阻隔在外?
是……沒什麼腦子更容易進入嗎?
李牧微微沉默,想通了自己爲什麼在這座空蕩蕩的古城裏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
四個人的隊伍,唯一的腦子在自己的身上。
另外的兩人一狗,在這種需要交出腦子才能進去的地方,應該……暢通無阻吧?
“原來有的時候,太過聰明和清醒也是一種罪過。”
李牧看着頭頂的圓月,嘴角微微抽搐。
看來自己劍客的風骨要先放到一旁,丟棄一些臉面上的東西了。
喫喝玩樂,吟詩作對,文人風骨,勾欄聽曲。
除了最後一項之外,李牧其實都很擅長。
只不過不是在長安,而是在另一個地方。
一個極致繁華,天才輩出,沒有見過月光的地方。
那裏叫【牧城】。
牧城的夜空從來都沒有星辰,或者說牧城的人們從來都不覺得星辰是什麼高高在上的東西。
因爲牧城,是放牧星辰的太古老城。
牧城很老,老的見過滄海桑田,日月輪換。
那裏也是李牧曾經的故鄉,在夜幕崩塌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而在李牧睡醒之前,牧城裏有一個很有天賦,很有天分的少年。
他叫,牧涼。
“其實沒那麼難的,就當是睡一覺吧。”
月色迷濛,夜幕上劃過了一顆流星。
流星的尾光分外的燦爛,在它跌落之前,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人來人往的石橋上,沒有人注意到少了一個青衣少年的身影。
灰黑色的包裹被掛在了橋樑之下,他沒有帶任何東西,就這麼平靜的走進了酆都城的睡夢之中。
但進去的是他,也不是他。
李牧睡熟了,而醒來的是另一個灑脫明媚的少年。
雲霧大陸的歷史上,沒有過這個少年的身影。
或許存在過?
但也應該死了很久很久了。
“鮮衣怒馬,春風得意,這些東西李牧從來都不擅長。”
“但如果必要的話……我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