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商人擡了擡眼,看向了那個戴着面具的青年道士。
李牧側了側頭,然後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認錯人了。”
黑袍商人眉骨微挑,然後竟然毫無疑心的點了點頭,說道:“我覺得也是。”
這不是隨口敷衍,因爲黑袍商人的確沒有在李牧身上察覺到和他有關的因果。
而對於他這種善於推演和算計的人來說,因果幾乎意味着一切推演的法則和依據。
自己和對面那個青年道士之間沒有任何的因果沾染,這也就意味着兩個人從來都沒有見過。
抹去自己所有因果這種事情,對於黑袍商人來說還處於難以接觸的遙遠境界,所以他自然也不會覺得一個普普通通的金丹修士能有這種能力。
但李牧卻在轉瞬之間想清楚了一切,那個麻衣老人……完成了這場交易。
從某一刻開始,李牧已經成爲了一個沒有來歷,沒有因果的空白人。
“我不想找你們的麻煩。”黑袍商人側了側頭,眼中骨火閃爍:“我需要的是你們手裏昏迷過去的那個小子。”
“天命之子?”李牧看了眼一無所知的劉木勝,然後問道:“你認識他?”
“當然。”黑袍商人點了點頭。
但李牧卻笑了笑,繼續問道:“那他認識你嗎?”
黑袍商人沉默了片刻,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這很重要嗎?”
李牧認真的點了點頭:“還挺重要的。”
“那他不認識我。”黑袍商人寬大的兜帽浮動了一下:“不過是我創造了他,給予了他一切的可能。”
李牧思索片刻,然後問道:“你是說……氣運?”
“當然,你應該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古怪。”黑袍商人說道:“任何事情都是事出有因,你不會以爲有人從出生開始就被氣運纏身吧?”
李牧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氣運這種東西,也能被操縱和移植?”
“不能。”黑袍商人的回答卻很直接。
李牧愣了一下:“那你剛剛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放屁嗎?”
“我是說以我目前的階段還沒辦法操縱。”黑袍商人說道:“不過我可以從另一方面進行的側面一些干擾。”
“比如?”
“比如選擇。”
黑袍商人詭異的笑了笑:“選擇,就是氣運的一種。只要你選擇對了,自然代表氣運很好。”
李牧思索了許久,然後隱約明白了什麼:“你給予了他一種推演和計算的能力,或者說是本能,讓他能在不知不覺中做出正確的選擇。無論是在尋找木牌的時候選擇那一條街道,還是在哪間商鋪裏避雨。”
黑袍商人聞言挑了挑眉骨,有些意外的看了李牧一眼:“你還挺聰明,算是猜得八九不離十。”
李牧咂了咂嘴:“可他看起來並不聰明。”
“看上去聰明沒什麼用。”黑袍商人說道:“而且他也不需要多麼聰明,他只需要選擇就好,按照我埋下的種子推算的結果進行選擇。”
“哦,這樣啊。”李牧點了點頭:“所以說是一種……左道?”
黑袍商人點了點頭:“又猜對了。”
“以推演和算計聞名於世的左道。”李牧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白澤、墨玄、天機和鳳凰。”
李牧搖了搖頭:“這不需要猜,天機祖獸以算計和謹慎出名,但運氣卻沒那麼好。”
“運氣不好?”黑袍商人愣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劉木勝:“何以見得?”
李牧聳了聳肩:“如果他運氣好的話就不會遇到我了,也不會弄得滿頭包,然後昏迷在這裏。”
黑袍商人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遇到你們,是他的不幸。”
“彼此彼此。”
雨幕之中,李牧和黑袍商人相對而立。
林安站在城主府的屋檐之下,若有所思的看着場中的兩人:“爲什麼一定要淋雨呢?不能先進屋再談話嗎?”
……
“雨有點大。”李牧對着黑袍商人說道。
“我無所謂。”黑袍商人敲了敲自己的胳膊,發出了一陣陣骨骼相接的碰撞聲:“你見過那家的骷髏能染上風寒的?”
“那你要怎樣?”
“我開始的時候就說的很清楚了,我要你手裏的那小子。”
李牧微微沉默,然後平靜的笑了笑:“那我要是不給呢?”
黑袍商人眼中骨火搖曳,說道:“這事與你無關,我可以付出一定的代價,你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是啊。”李牧聳了聳肩:“但我這個人就是有些無聊,也見不得別人好。”
“什麼意思?”
“不給,你可以試試自己來搶。”
黑袍商人聞言身體微頓,然後看着李牧扭了扭脖頸。
一股陰冷的氣血從他的身體內冒了出來,白骨森然的利爪從黑袍裏探出,眼中的湛藍色骨輕輕晃盪:“那我覺得,你做了一個會讓自己後悔地決定。”
“唬誰呢?”李牧從自己的身後取出了一柄青色長劍,然後說道:“在仙古城裏誰都沒辦法使用術法和靈力,你最多也就是一個大一點的骷髏而已。”
“大骷髏?”黑袍商人從自己的黑袍內探出了一柄骨劍:“我修行之前,可是一個劍客。”
“巧了,我一直都是一個劍客。”
一滴雨水從天而降,在石板上摔倒粉身碎骨。
而下一刻,兩道黑影短兵相接,森白色的骨劍和青色長劍碰撞出了點點火星。
一股巨力從長劍上傳來,李牧挑了挑眉,然後雙手握緊劍柄用力的頓了一下。
青色長劍迅速揚起,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刺向了黑袍商人的脖頸。
但詭異的是,黑袍商人的骨劍依舊憑空而至,擋在了青色長劍前進的路徑上。
“砰~”
兩劍相持,李牧轟出的一拳也被黑袍商人用右臂擋住。
無論是劍術還是簡單的廝殺,在李牧洶涌入潮水的攻勢下,黑袍商人依舊滴水不漏,甚至是遊刃有餘。
“我說過,我是一個劍客。”黑袍商人笑了笑:“而且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劍客啊。”
“是嗎?怪不得你的劍術這麼生疏。”李牧眯了眯眼睛:“原來是生鏽了啊。”
“牙尖嘴利。”黑袍商人眼眶裏骨火搖曳:“向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天才,我已經記不清埋葬了多少了。”
“那,就止於此吧。”
李牧平靜的側了側頭,一手抓住了那柄佈滿了倒勾的骨劍。
然後,擡手將長劍刺進了黑袍商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