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有個劍客 >第444章 最後一步
    夜色漸漸爬上了天空。

    毫無徵兆的,白天幕向前動了動,簡單隨意的踏出了最後一步。

    天幕上的銀蛇虛影微不可察的扭動了身子,豎瞳裏浮現出了那個布鞋青年的影子。

    它眼神漠然。

    看着那個布鞋青年邁出了最後一步,然後……昏倒在了石階上。

    安靜片刻。朝聖山上傳來了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山腳下安泰國修士們眼神一暗,苦澀的搖了搖頭。

    白天幕失敗了,沒人知道他在最後一步看到了什麼。

    但就像安泰國曆史上那些驚才絕豔的天才們一樣,還是倒在了最後一步。

    這像是一種無法破解的詛咒,能走到第八步的天才有很多,但他們絕大多數都倒在了最後一步。

    安泰國的天才們,已經很久都沒見過山頂的風景了。

    “又差一步嗎?”

    安泰國的慶王爺長嘆了口氣,然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儘管他早有預料,但還是難以掩飾自己眼中的失望和惆悵。

    朝聖山就在那裏,慶王爺也相信天幕那小子總有一天能登上山頂。

    作爲長輩,他不想給自己的侄子任何壓力。

    可……安泰國等不及了。

    聖戰開始,他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等下去了。

    安泰國,需要有一個人登頂,需要有一個人執掌那樣東西。

    身穿蟒袍的慶王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想起來了那個登頂的少女。

    如果前些日子登上山頂的,不是唐國使臣的話,事情會簡單很多啊。

    夜色漸深,一道模糊的人影浮現在了中年人的身旁,然後輕輕的說了些什麼。

    中年人微微一愣,隨後眼神輕輕的亮了亮,看向了山頂上唯一還站着的白衣青年。

    “或許,還有一點機會?”

    ……

    白天幕倒下了,倒在了李牧的面前。

    只差一步,功虧一簣。

    不過在白天幕渾身無力,沿着石階向下落去的時候,李牧幫了他一手。

    把這個昏迷的年輕人擱在了第八石階上。

    “你昏的這麼幹淨利落,搞得我也有些緊張了。”

    李牧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了山頂那個若隱若現的白色身影。

    “真的沒有其他的路嗎?”

    那道身影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

    “這樣啊。”李牧沉默了片刻,然後認真的對那道身影說了一句:“如果我昏了,請不要隨便摸我的東西,我很有錢,但你不能拿。”

    白影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然後對着李牧豎了箇中指。

    這在海國,是“答應條件”的手勢。

    李牧點了點頭,然後閉着眼睛踏出了自己的最後一步。

    他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走不出來。

    ……

    星光下澈。

    李牧來到了一座銀白色的老城裏。

    這座老城很大很大,大到看不到盡頭。極目遠眺,也只能隱約看到隱藏在雲朵裏的輪廓。

    這座老城也很璀璨,像是有人從夜空上摘下來了所有的星光,灑滿了老城一樣。

    老城的底部,是一望無際的雲層,它高居塵世之上。

    老城的頭頂,是閃爍不定的星辰,它牽連着整個星河。

    這裏是牧城,李牧的故鄉。

    一個……放牧星辰的老城。

    那個世界上有很多天才,有妖孽,也有怪物。

    但所有的天才大多都只在雲層的下面,被牧城裏的居民們俯視着。

    有的時候,會有一兩個在人間極其出色的天才爬上雲端,希望能在老城裏尋找一個能居住的地方。

    這些天才如果能找到一顆喜歡他們的星辰,就會被賦予住在老城裏的資格。

    但他們依舊是外來人,只是寄居者的存在而已。

    牧城是牧家的老城,也是星辰的故鄉。

    牧家是一個很老的家族。

    早在星辰誕生的時候,牧家就已經存在了。

    在他的故鄉,

    牧城或許是和書院差不多的地方,但比書院更加神祕。

    世人知曉這個地方,不知道牧城是否存在,也不知道如何到達。

    “牧城裏的天才,纔是最厲害的天才。”

    世人皆認爲如此。

    但牧城裏最天才的人是誰?很多年來都沒有答案。

    直到有一天,牧城主也是牧家主,多了一個小少爺。

    這個問題纔有了答案。

    牧涼,是被星辰喜愛的孩子,也是牧家最天才的少年。

    他覺得是這樣,牧城裏所有的居民也覺得是這樣。

    牧家的少主,是星辰賜給牧城的禮物。

    “少主,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天才的人。”

    這句話說的信誓旦旦,說的無比肯定。

    所以當牧涼被那個人踩在腳下,眼睜睜的看着牧城被屠戮殆盡的時候,便覺得無比的諷刺和悲涼。

    牧涼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那個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只能從聲音聽出來,他是一個和自己年歲相近的年輕人。

    “隱世家族,其實也就這樣。世界很大啊,你們不能就看着自己家眼前這點兒地方。”

    “我的名字?那可不能告訴你,我還在被我師兄追殺呢。他是真的很想殺了我,魂飛魄散的那種。當然,我也很想殺了他。”

    “哦,我來自一個道觀,這是我們道觀的傳統。”

    “牧城嘛,只是我和師兄較勁的一枚棋子而已。”

    世界上是有這樣的人,牧涼甚至沒辦法直視的那種天才。

    他來的時候,帶來了無盡的黑夜。

    而他,便是夜裏是唯一的月亮。

    ……

    皎潔的圓月鑲嵌在夜幕上,比整個牧城都要大。

    李牧坐在牧城的城牆上,擡着頭,直視着那輪黃白色的月亮。

    月光灑落了下來,刺瞎了他的眼睛。

    然後黑夜走了過來,張開猙獰的大嘴,把這個白衣青年吞沒的連渣也不剩。

    “我會找到你啊,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我都會找到你。”

    ……

    山風吹過,李牧睜開了眼睛。

    兩行鮮紅色的血液,順着眼角流下了他的臉頰。

    李牧一隻腳懸在第九步石階之上,但還是沒有落下去。

    山頂的白鬍子老頭兒動了動,視線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李牧沉默了很久,然後突然咧嘴奇怪的笑了笑:“沒人能走過這最後一塊石階的。”

    老頭兒沒回話,不言不語的看着那個白衣青年。

    “所以啊,你騙人。”

    李牧擦了擦自己眼角的血淚,收回了懸在半空中的右腳。

    然後,他一腳……踢碎了最後的白玉石階。

    “粗鄙。”

    白鬍子老頭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靠這種方式登上朝聖山頂的。”

    李牧並不在意,只是一瘸一拐的爬了上來,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山巔。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走過最後那一塊石階。”

    李牧看着山下沉默了很久,然後側頭問了一句:“唐國來的是誰?怎麼走上來的?”

    白鬍子老頭兒沒有搭理他,平靜的指了指身後的小石碑。

    石碑上歪七扭八的刻着幾個名字。

    最新的是李牧,剛剛刻上去的。

    而在他頭頂,只有一根指的距離,還有另一個很乾淨的名字:

    李沐沐。

    李牧愣了愣,然後啞然的笑了笑。

    “也是,除了她還能有誰?”

    “這破山路對她來說,也就長了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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