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

    他趴在一張桌子上,對面就是那個把他捉回來的女生。

    “醒了?”女生看過來。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她手中的麪包上,悄悄吞了口唾沫,肚子毫無自覺地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女生笑了。

    他垂眸,耳廓略紅,手指摳着桌面。

    這時,一碟麪包放在他面前。

    他擡頭,女生下巴點了點他面前的麪包,微笑:“不是餓了嗎?喫吧。”順便把手邊的水放到他面前。

    “給……我的?”他的聲音因爲長時間沒有進食,透着股虛弱。

    女生點頭:“對啊。”說着不再管他,自己吃了起來。

    桑榆手指在餐盤邊緣劃過,遲疑片刻,還是試探性地拿起一片面包,接着飛快地看了一眼江白,見她沒有絲毫異動,才捏着麪包片塞進嘴裏。

    他因爲殘疾,工作都沒有人要,根本就沒有經濟來源。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喫過正規的食物了,平日裏多是一些果子充飢,偶爾有族人會救濟他一點。

    此刻嚐到食物,他貪婪地想大口咀嚼再吞下,但是對面的人讓他保持僅剩的理智,小口小口地用牙齒撕扯麪包,控制着吞噬的慾望一點點將其吞進肚子裏。

    雖然幅度不大,但他其實喫的很快,一碟麪包和水全都進了他的肚子,這時候他纔有了飽腹感。他情不自禁地摸摸肚子,被填飽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喫飽了?”女生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身旁,手放在他的肩上。

    桑榆猶豫地點了點頭,心裏帶着緊張。

    “你吃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蜂了。”女生嘴角揚起。

    桑榆脣瓣張合,不知道該說什麼。

    “孩子啊,做人可不能那麼天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給你喫的。”他的肩膀被拍了拍。

    桑榆默然,垂眸望着自己的手,聲音低沉:“你想要我做什麼?”

    “這纔對嘛!”女生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白,是一個蜂農。”江白換了一個好聽的說話,比較捕蜂人什麼的,一聽就很壞。

    桑榆並不詫異,在看見捕蜂網的時候他就有所猜測了,此時只是確定了答案。

    捕蜂人是幹什麼的,沒有人不知道,桑榆眼底沒有恐懼,一片木然。他黑黝黝的瞳孔盯着江白:“如果你想要我幫你釀蜜的話,那你找錯人了,我沒法幫你。”

    “你不願意?”江白聽後,剛要來個武力威脅,就聽他說,“我是一個殘疾蜂,飛不起來,沒有辦法採蜜。”即便說自己殘疾的時候桑榆臉色也沒有任何變化。

    在自然界中,雄蜂是不會採蜜、釀蜜的,都是由工蜂來完成這些工序。但在這個特殊的異世界,只要是蜂族,都會採蜜,生產蜂蜜,也許是基因自帶的能力,也可能是爲了生存。

    所以在這個世界,即便是隻用來交配的雄蜂也會努力工作,採蜜,釀蜜,撫養孩子,像工蜂一樣,像每個普通的人類家庭一樣。

    聽到桑榆說自己是殘疾蜂,江白這纔好好地打量他。

    平心而論,桑榆長得挺好看,五官都很秀氣,只是劉海過長,遮住了他的眉眼,加上他陰鬱的眼神,整個人顯得陰沉沉的,一點不陽光。

    而江白對他的印象就是這個男孩很白,也很瘦,非常瘦。下巴尖尖的,單薄的外套穿在他身上非常寬鬆,一不注意領口就容易從他的肩頭滑落。從他裸露的手臂,腳踝來看,就好像是一層皮貼在骨頭上。江白都怕她一碰就把他弄骨折了。

    桑榆作爲蜂族,自然也有蜂族最明顯的特徵,首先是藏在發間的兩隻觸角,有時候他說話,觸角也會跟着動。其次就是他身後薄如蟬翼的翅膀了。

    “你介意我看一下你的翅膀嗎?”江白問。

    桑榆默了默:“……嗯。”

    他同意後,江白站到他身後,看到了那對翅膀,翅膀很漂亮,亮閃閃的,唯一的缺陷是這對翅膀根本就分不開。

    “我可以碰碰你的翅膀嗎?”江白再次徵詢。

    這次桑榆沉默的時間更長,江白耐心地等了等。

    “……好。”

    蜂族的觸角和翅膀是他們最敏感的兩處地方,即便是親人,朋友也不會輕易觸摸,顯然桑榆本人也很糾結。

    他會同意可能是看在江白給他喫東西的份上。

    聽見自己可以摸,江白詭異地有點興奮,她雙手互搓,然後輕輕地碰了一下桑榆垂下來的翅膀。

    “嗯……”桑榆悶哼了一聲,立即用手捂住,另一隻手緊緊抓着大腿。

    江白見到他這反應,問了一句:“怎麼了?”

    “沒,沒事……”

    “哦……”江白聲音拖長,後又想起什麼,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笑了笑,“我懂,你們蜂族的翅膀都很敏感對吧?”她也是看過很多小說的,非常有經驗。

    “你放心,我會輕輕的,不會把你的翅膀折斷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我剛纔忘了問。”

    江白邊說着邊試圖分開他的翅膀。

    “嗯……”桑榆強行忍耐着過於奇怪的感覺,喉嚨裏擠出四個字:“桑榆,十六。”

    江白:“桑葉的桑,榆樹的榆?”

    “……是。”

    桑榆的翅膀即使勉強分開了也還是褶皺在一起,根本就飛不起來,怪不得他說自己殘疾。

    研究夠了後,江白自然地把手從桑榆的翅膀根放開,對他說:“你這翅膀的確有點問題。”絲毫沒有察覺她的話是在別人傷口上撒鹽。

    桑榆剛剛平息自己身體深處奇異的感覺,聽到江白這樣說也沒什麼反應,畢竟更過分的話他都聽過很多了。

    他只是說:“所以我根本無法釀蜜。”

    江白手指摸了摸下巴,沉思:“你們蜂族採蜜是要變回蜜蜂形態對吧?”

    因爲蜜蜂形態的他們可以用口器採蜜,人形的話用嘴巴沒辦法達成這個目的。

    桑榆:“嗯。我們需要飛到花上採蜜,可我根本飛不了。”

    “這不是問題啊!”江白望着他,“我可以幫你啊!”

    “幫我?”桑榆困惑。

    “是啊是啊!”江白不停點頭,“你變成小蜜蜂后,我用手把你捧到花面前不就行了?”她爲自己聰明的大腦感到驕傲。

    桑榆被她說的有些懵,順着她的思路結結巴巴地說:“好,好像是可以。”

    “沒錯!桑榆啊……”江白激動地晃着他的肩膀,“我們兩個分工合作,你一定可以採很多蜜,到時候我們就有源源不斷的蜂蜜,然後再把這些蜂蜜賣錢……啊哈哈哈!”

    想到自己以後會賺很多錢,她就激動不已。

    “桑榆,你跟我混,我保證帶你賺大錢,從今天開始,你就在我家住下吧,包喫包住,不用你花錢!賺了錢之後,我九你一怎麼樣?”她不停地畫大餅引誘桑榆。

    江扒皮不停忽悠,可憐的桑榆不知人類陰險,想了想就答應了,末了,還說了一句:“謝謝。”

    “嗐,不用謝!”江白拍拍胸脯。

    一人一蜂就這麼達成了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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