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心難測。
他此舉雖是爲了幫太子脫離險境,但已聖上的心思,不知會不會饒恕他冒犯天恩。
他不畏懼聖上會重罰他,但是他怕,賜他死刑。
之前的他,對死亡並沒有畏懼之心,但是遇見京墨之後,他開始貪心了,想着死前,至少能再看她一眼。
再問一問她,到底心中所思是什麼?
他怕,自己就這麼走了,以後便再也幫助不了她,這偌大的京城,無數人虎視眈眈的盯着她,她一個人,該有多孤單......
嚴甘遂嘆了口氣,這些問題讓他的頭止不住頭疼。
到皇宮門口,夏公公早已候在皇宮門口,顯然是提前接到了消息。
見到他過來,夏公公上前趕了幾步道:“嚴大人,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到了。”
嚴甘遂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瞭然,“公公莫不是知道聖上對我的責罰了?”
夏公公低着頭,語氣中滿是嘆息道:“嚴大人此舉,是爲了大義,我們都明白。”
只是聖上不明白。
聖上他可能也明白,不過這些,對於皇家的臉面相比起來,都不重要了。
他是連中三元的棟樑之纔沒錯,是挺身而出的忠義之士也沒錯。
不過王朝最不缺少的就是這些人。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他們在這其中,不過滄海一粟罷了,既然這麼忠義,就爲大元的臉面貢獻出最後一絲奉獻吧。
“敢問公公,嚴某的懲戒是什麼?”嚴甘遂目視遠方,彷彿看到了思念之人,心中不禁一痛。
夏公公心中一窒,答道:“嚴大人,此罪是要株連九族的,聖上念着你的功勞,只賜死你一人,命老奴在此等候的原因,便是因爲聖上不願見您,命老奴帶你去慎刑司處賜毒酒,保全您的臉面。”
嚴甘遂臉上浮現出一絲絕望,念着自己的功勞?思及此處,他感受到胸腔中一陣鈍痛,幾乎要吐出血來。
“臣,謝過聖上。”嚴甘遂衝着御書房方向行禮謝恩。
“夏公公,麻煩您帶路。”嚴甘遂衝着夏公公悽慘一笑,身子搖搖欲墜。
夏公公搖了搖牙,將頭轉了過去,不忍去看眼前的景色。
他在聖上身邊多年,不是沒有看過忠臣被害死的場景,不過嚴大人,他還如此的年輕......他還如此的優秀......
“唉,嚴大人您也別怪我,麻煩您和我走一趟吧。”夏公公定了定神,揮着手中的拂塵,在前方帶頭道。
嚴甘遂一直很配合,默默的跟在夏公公的身後,所以夏公公帶來的太監們,也皆沒有上前去捆綁他,給他最後的時光留了一絲的顏面。
慎刑司
“你們給毒酒放在這裏,都下去吧。”夏公公吩咐小太監們放下手中的東西,回頭對嚴甘遂說道。
嚴甘遂先沉默不語,遂即擡頭,眼神懇切的看着夏公公道:
“公公,我有三個人放心不下,一是我的恩師,二是我的書童竹青,請你幫我和恩師帶個話,不要替我惋惜,帶着竹青立刻離開此處,永遠都不要回來。”
嚴甘遂臉上露出不捨與痛苦,繼續說道:“剩下一人便是端大人,端大人此次去邊關,異常艱險,但我相信她可以將事情完成好,只可惜我不能看她回京的畫面,
她如若歸來後,得知我身死之事,請您幫我告訴她,在我們初見的地方,我給她留下來了一份東西。
請你幫我告訴她,做好自己認定的事情便好,不用,替我傷心。”
嚴甘遂咬緊了牙,忍住心中如潮水般一陣又一陣的疼痛感。
他明明還沒有喝下毒酒,卻已感覺呼吸不上,嚴甘遂苦笑一聲,向夏公公行了個大禮:“麻煩公公了。”
夏公公連忙向旁邊躲避,連聲道:“大人折煞奴才了,奴才一定幫忙帶到。”
見嚴甘遂託付完,將毒酒捧在了手中,夏公公不忍的別過頭,嘆息了一聲,“這最後一程,我就讓嚴大人安靜的離去吧。”
夏公公離開了此處,將門小心地關上,與其他小太監一起守在了門口。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人聽見了一聲東西砸在地上的悶響聲,幾人交換了眼色,一齊推門進去查看。
只見,這兩年前還驚動京城的天縱之才,此時已倒在了地上,口流鮮血,身上沾滿了塵埃。
一個小公公,上前顫抖着手,放在他的鼻息上,立刻驚恐的將手收了回來,對夏公公回覆道:“公公,嚴大人已經去了。”
夏公公悲鳴一聲,“嚴大人此舉,我們皆是看在眼裏,是非也皆在心中,
但是我們是做奴才的,主子們的行爲不能討論,我們能做的,只能將嚴大人的屍身好好的安葬。”
“公公,此舉,不好吧,萬一聖上知道了,該生氣了。”一旁的一個小公公一臉不安的上前說道。
往常這些賜死之人,皆是扔在了亂葬崗,讓野狗食了去。
“啪!”
夏公公揮起手,便給了他一巴掌,“沒臉皮的東西!”
夏公公用食指點着他的腦門痛罵道:“我們是無根之人,連男子都算不上,但不能連人都算不上,
嚴大人之前的爲人,我們也都看在眼中,他們這些讀書人,哪一個看我們不是如垃圾一般?
只有嚴大人,對我們禮數皆到,你若是想去聖上面前告狀,只管去,但若是我從聖上手上活了下來,那......”
夏公公眯眼看他,眼中皆是威脅。
那小公公打了個寒顫,打量着其他公公的表情,發現大夥皆贊同,只能縮回了脖子,不敢言語,任由他們給嚴甘遂的屍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