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鹿 >第一百零二章 收拾你老母
    回去的路上,兩名先前離開的柔然武士返身回來,其中一人左肩染血,臉色微白。老鄭跟少年見到二人模樣,心中惴惴,兩人有所不知,就在剛纔,一場悄無聲息的血腥廝殺發生在距此三十里之外,五名裝備齊全的大隋斥候被兩人以及暗中跟隨的死士當場擊殺,根本來不及通風報信。

    沈蔚對此習以爲常,兩國邊境上,或者偶然會有一方深入對方地盤,像這種不見硝煙的斥候廝殺,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發生,一旦雙方相遇,爲了保證不泄露行蹤,多半都是想方設法將對方全殲才罷休。

    走了一陣,風雲突變,方纔還烈日高懸的天空忽然風雲涌動,烏雲層層,緊接着瓢潑大雨傾灑而下。

    幾人加快腳步,躲進了一處突出的山岩下避雨,泥水四濺,打溼了各人的衣襬。經驗豐富的老鄭望着遮天雨幕,眼瞅着一時半會兒可能停不下來了,嘀咕道:“奇了怪了,下這麼大的雨,好些年沒見過了。”

    少年心情不錯,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家的姑娘又披上了紅蓋頭。”

    沈蔚站在巖下,神情淡然,好像沒有聽到兩人的言語一般,只是靜靜望着雨幕。

    大概是在十三年前的某個春日,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朝安城飄起了紛紛細雨,百姓自然是一片喜樂,但在兵部衙門內,此刻卻有人高興不起來,一位兵部員外郎低頭站在尚書大人房間,眼觀鼻鼻觀心,正在忍受後者狂風暴雨般的訓誡,噤若寒蟬,約摸一炷香之後,才戰戰兢兢的離開對方的房間。在兵部衙門內,官銜已經不算低的年輕人輕輕關上房門,悠悠呼出一口氣,嘴脣微動,沒有出聲,問候了一遍那位脾氣暴躁的上司的祖宗十八代才轉身離開。員外郎大人靠在椅背上,心情相當鬱悶,不就是幾個文件處理慢了嗎,眼下沒有打仗,又不是十萬火急的軍令,至於這麼訓老子嗎?越想越胸悶,可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對方還不止大一級,一陣嘆氣之後,也只能重新投入工作,將那幾個瑣碎文件迅速處理掉。他伸了伸懶腰,轉頭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看見雨幕中新抽出的幾粒嫩芽,心情忽然好了不少,於是他起身走到檐下,雙手負後,閉上雙眼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年輕人望着那扇硃紅大門,心有所感,其實以他如今在官場的地位,已經不算差了,比起那些十年寒窗苦讀,卻仍然被拒之門外的人要好太多,他忽然想要看看大門外的風景,於是沿着掩雨廊緩緩走到大門處,輕輕拉開漆紅大門,正當他要跨出門檻之際,除了兩名侍衛之外,見還有一名衣着寒酸的中年男人站在檐下臺階上,衣衫已經溼透。

    其中一名侍衛見到員外郎大人出現,恭聲問道:“大人,有什麼事嗎?”

    年輕人擺了擺手,“沒事,出來透透氣。”

    他指了指陌生男人,向侍衛問道:“這人是幹什麼的?”

    侍衛應道:“說是找尚書大人,但沒有信函,已經來了很久了。”

    年輕官員視線微移,站在門檻內向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後者上前幾步。

    一門之隔,兩個世界。

    員外郎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中年男人,後者被雨水淋得有些狼狽,他下意識蹙起了眉頭,問道:“你找尚書大人?”

    中年男人恭聲應道:“是。”

    年輕官員神色淡淡,尋思你一個泥腿子,尚書大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剛要發作,忽然想起了那個老傢伙在自己面前的神氣模樣,於是雙手負後,輕咳兩聲,問道:“那你說說,你找尚書大人有何事吶?”

    中年男人面現猶豫,遲遲沒有說話。

    年輕官員嘴角微翹,微諷道:“怎麼?難道還是什麼驚天大事,說不得?還是覺得我聽不得?”

    身材中正的男人一愣,聽出了對方言語中的那抹冷意,於是儘量表現得真誠自然一些,可估計是他很少展露笑容的原因,笑容看上去有些生硬,恭恭敬敬道:“回稟大人,草民想在兵部謀個職位。”

    員外郎聞言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再次打量了一眼對方,嘴角泛起譏諷笑意,問道:“你?”

    “正是草民。”中年男人正聲應道。

    員外郎大人估計是見對方的態度不卑不亢,沒有享受到那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覺,心中有些不快,只不過難得碰到這麼一個莽撞傢伙,反正眼下無事,逗逗也好,繼續問道:“那你說說,你想要謀個什麼職位?”

    中年男人應道:“只要有個職位即可。”

    員外郎眼睛微眯,心中冷笑,你以爲一直站在雨中,就能感動天感動地嗎,真是天真,他笑問道:“那你看侍郎的位置如何啊?”

    中年男人一愣,他如何聽不出對方的言下之意,說道:“大人不要戲弄草民。”

    員外郎冷眼看着被雨水溼透的中年男人,譏諷笑道:“知道就好,你當兵部衙門是什麼地方,這裏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位置上都有人了,暫時沒你的份兒,改日再來吧。”

    中年男人胸口微微起伏,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抱拳問道:“大人,能不能先讓草民見一見尚書大人?”

    員外郎眉頭一皺,說道:“你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尚書大人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少在這癡心妄想了,趕緊離開這兒!”

    被攔在門外的中年男人臉頰輕輕抽搐,他仍不死心,懇切道:“大人,還望你通傳一聲。”

    年輕官員好像是被惹惱了,不想再跟對方廢話,剛要讓兩名侍衛攆人,忽然心頭一動,饒有興致地問道:“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的來自薦,那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有什麼能耐,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在兵部謀得一官半職。”

    中年男人認真道:“草民會鑄造之術。”

    聞言,年輕官員嗤笑一聲,“你說什麼?鑄造?就是打鐵唄。”

    中年人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他從來不覺得打鐵有什麼丟臉,他敢拍着胸脯保證,這世上就鑄造而言,能超過自己或者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人,除了不肯透露姓名的師父以及那個甘心偏居一隅的師兄之外,再無他人。

    員外郎看着眼前這個莽撞得有點可愛的傢伙,忽然笑了起來,有些無奈的說道:“你這傢伙是真傻還是假傻啊?這世上打鐵的沒有上萬,也有幾千,若是都像你這樣來討官當,兵部衙門豈不是成鐵匠鋪了,你讓我們這些讀書人情何以堪。”

    他已經沒有了耐性,不耐煩道:“你既然是打鐵嘛,那就去鐵鋪看看,本官這會兒也是手上沒什麼事情,纔在這裏陪着你瞎鬧,趕緊走,不然將你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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