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在廚房裏準備晚食,其他人在院子裏各自坐在小竹凳上,用石杵搗的,用刀剁的,用手撕的。

    整個院子裏植物的綠色汁水瀰漫。

    還散發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不多時,就將拔回來的一半植物剁的稀碎。

    天還沒黑透,若娘帶着幾個人擰着竹罐子往地裏走。

    沒發現村口拐角處,許成偷摸着跟在他們身後。

    到了地裏,若娘,老三,老四,老五四人各自分開,將植物的汁水混着碎莖葉撒在稻子的根部。

    一時間稻田裏只聽到衣裳摩擦稻葉窸窸窣窣的聲音。

    許成看幾個人都下地了,整了整衣裳,裝作無意間經過的模樣,走到了若孃家的田頭。

    “白朮他娘,天都黑了,怎的還來地裏?你家的稻子怎麼樣了啊?”許成對着稻田的方向喊。

    “許里正。”有輕微低啞的聲音從里正的身後傳來。

    許成僵直了身子,身子沒動,腦袋往後轉了大半。

    入眼的就是一張蠟黃還泛綠的臉,再往下,前襟,肩上,手臂上全是暗紅色的血跡。

    “你...你...你...雲...”里正結巴了半天,眼白都往上吊了。

    “哦,回家忘記換了,衣裳上都是豬血。”若娘低頭看了看,衣裳上的血跡都幹了,今日她穿的衣裳顏色有些淺,暗紅就有點明顯。

    “你...你咋在我後面呢?”許成緩了半天,語氣才正常了。

    “你咋在我家地頭呢?”若娘反問,這個點,誰家不是準備喫晚食了?

    “你不會是跟着過來的吧?”若娘懷疑地開口,許成家的地根本不需要走這條小路。

    許成:許二柱和離是對的?這婦人誰惹得起?

    既精明又敏銳。

    “你找到治蟲害的法子了?”雲氏的三個兒子都還在地裏撒碎碎。

    “誰知道呢。”若娘看着地裏的動靜,有人經過的稻葉就往兩邊張開,人蹲下去時,稻葉上方微微合攏,似要將人包裹在裏面。

    萬物,皆有靈。

    許成嘆氣,他去找族老了,說了地裏的事情,這次三位口徑很統一,年紀大了,管不了村裏的事情了。

    既然不想管事,許成就趁機將菜方子要回來了。

    他是打算全村每家每戶都分配到的。

    至於雲氏曾經跟他說的許癩子,劉小草等人,他也打算都給了。

    畢竟當初雲氏跟他也是口頭說的,他作爲里正有所偏頗,以後還怎麼服衆?

    他也是看明白了,雲氏就是想讓他跟村裏人鬧,鬧多了情分就沒了。

    但,他到底姓許。

    若娘帶着一羣兒子走了,許成站了會,也不敢多待。

    要是被村裏人看到,馬上就有閒話了。

    到家時,柳氏已經燒好了水,

    飯菜都悶在鍋裏,等着開飯呢。

    若娘先去洗了澡,打發幾個兒子也去洗。

    稻田裏到處都是螟蟲,誰知道會不會沾上了帶回家!

    老三洗完澡,先去給許來金家送飯,竹籃子怎麼去的又怎麼擰了回來。

    許來金家沒人在。

    若娘點頭表示知道了。

    一家人坐下喫飯。

    紅燒野豬肉,若娘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這真的不是柳氏手藝不好,爲了提鮮,柳氏將一向捨不得用的豉油都加上了。

    豬肉還是又柴又老又有腥臊味。

    若娘看着他們喫的挺香的,將肉塞在粗糧飯裏,嚼吧嚼吧嚥下去了。

    “後來的豬肉,許來金怎麼處理的?”

    “六文錢一斤賣給村裏人了。”這事老三知道,就在村口賣的。

    “老宅子那邊,二嫂好像也來買了。”

    周氏啊,那就有點奇怪了。

    喫完飯,坐下歇了會,若娘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手臂也有些泛疼。

    老五正好擡眼看她:“娘,手臂不舒服了?兒子給你按一按吧,夫子他老人家經常腰疼,有一套按的手法,這些日子,兒子跟夫子討教學習了。”

    “想學了給娘也按按。”

    若娘聞言心底有些詫異,老五不動聲色的,已經這麼會了?

    “那娘就享受一下咱們白元的手法了。今日在山上時辰長了,是有點不舒服。”

    若娘側過身,將胳膊伸出來。

    按了有兩盞茶的功夫,若娘看老五都出汗了。

    “可以了老五,按着按着確實不疼了,娘謝謝你。”

    老五慢慢放下手,對着若娘內斂地笑了笑,看得若娘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都還是半大的小子呢。

    一家人各自回屋歇息。

    ......

    第二天,天色漸亮,若娘一家人還都沒有起牀呢。

    院門外就傳來急切的拍門聲。

    “老三,老五,許白朮,白元!快開門!”

    “誰啊?”老三披着外套出來,一大清早的,出啥事了?

    “是我,快開門。”

    “許里正,這一大清早的您...”來敲我家的門做甚?

    “你們娘呢?”許成急着要推門進去。

    老三再傻的人都覺得不妥了。

    “許里正,這是我家,雖然是租住的,我們也是付了銅錢的,我娘如今寡居,您可不能隨便往裏去。”

    他還記得上次里正他娘說的話呢!

    “老三啊,老夫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許成被攔着了,伸手就想撥開人。

    挺熱鬧的,小院子門口又來了第二波人。

    一夜未歸的許來金和張小品過來了。

    兩人也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

    “里正,您這一大早來雲嬸家門口做甚?”許來金昨日賣肉,遇到許成,聽他說許家村遭蟲害的事情,打馬就去郡裏了。

    因此才知道,這次蟲害的範圍可不止許家村,京都,外城,各個郡縣都是這樣的情況。

    有些地方甚至更嚴重,已經出現稻葉泛黃枯死的症狀了!

    相對而言,許家村的情況還是好的。

    他查過雲氏的生平,知道她能搞出新的菜方子,也弄出了新式的耕種插秧。

    昨日在山上尋摸的那些植物估計也是要用在治蟲害。

    她在山裏找的那種植物,他帶了一株回去給軍醫看了,說是菸草。

    軍中常用來做麻醉藥的!

    長期服用會讓人產生依賴,軍醫說了一句跟雲氏一樣的話。

    這是一個會讓人墮落的東西。

    可問題就是,雲氏是怎麼知道有這種東西的呢?

    她可是個連縣城都還沒有去過的人。

    許來金帶着很多的疑惑,正想來問問雲嬸呢。

    要是她真的知道治蟲害的法子,救的就是全天下的百姓。

    還有這個許成,一大早還敲一個和離婦人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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