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甚麼樣的秉性,日子久了,自然就看出來了。

    雲氏家三個兒子,老三是地地道道的農家人,只要喫飽穿暖就行,性子老實,沒有花花腸子。

    老四人狠,眼裏只看得到他娘。

    老五心思最重,想的最多,自認也揹負的最多。

    越是這樣的人,下場考試越容易失利。

    他給他找到這位先生,是淫浸朝堂多年退下來的學士,性子灑脫跳躍,來教老五再合適不過。

    老大、老二:誰說我娘只有三個孩子的?我們不是人?

    若娘對於張景彥的安排自然沒有二話,讓老五多接觸一些心思純淨的人,是好事。

    軍中的老大粗,挺適合他。

    翻地,施肥,漚肥,樣樣活計都不輕省。

    若娘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拌種浸種已能得心應手。

    但因爲稻種中加了砒霜,家中又有孩子,她就將東西都放在閣樓上。

    整個過程,誰也不許去她的房間。

    老三老四老五聽說娘要用這種東西,急的天天在樓下打轉。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過了兩天,看娘沒甚事,才漸漸放下心來。

    若娘自己也是提着一口氣,整個過程全是用竹子攪拌完成的。

    於是,別人都在家避暑納涼的八月初,張家村的人忙乎得飯都快顧不上吃了。

    老四清晨要去跟村裏的人學武,早上去村學,下晌翻地。

    老五過了兩天也安排去了郡城,半旬纔回來一次。

    等翻完了地,老四開始跟着村裏人去山裏打獵,十來個人一羣,有時候還能打到熊瞎子。

    等稻種全部撒下了地,等着發芽時,漚皮毛的坑裏已經有了一半多的動物雜物了。

    旁邊的一個坑裏漚的黑豆,混了糞水,已經臭氣熏天。

    若娘讓大家一起挑了,澆到地裏。

    五十畝地全部澆下來,兩個坑裏的肥基本全用完了。

    村裏幹活的人,靠着打獵剩下的這些肉,也不覺得日子苦,幹活可得勁了。

    再加上將軍已經說過了,這些糧食要是長得好,他就全部運到上谷關去給那邊的兵蛋子喫。

    捱過餓的人,幹活更起勁了。

    若娘每次看到這些,總會想起許家村的那羣人。

    那些整天唉聲嘆氣生活困苦的人,真應該去邊關看看。

    ......

    天氣炎熱,涼粉買賣做的極好。

    長史每日都出城過來拿做好的涼粉,他現在再也不說雲氏敗家了!

    涼粉,雲氏按照三文錢一碗的價錢賣給他,他自己運到城裏去賣,賣多少她都不管。

    才半個月下來,雲氏掙了十兩銀子,他轉手賣也掙了十兩銀子。

    要知道,這可是無本的買賣!

    後面果子不夠,都是他派人去各個山頭找到的。

    若娘看長史每次過來笑眯眯的模樣,就忍住了想提醒他的衝動。

    郡城裏沒有不透風的牆。

    日子久了涼粉果子肯定瞞不了。

    八月底,五十畝水田都灌滿了水,若娘安排人開始起秧苗,往田裏運。

    會插秧的只有她的幾個兒子。

    於是大家就先集中在了一塊地裏學習。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全村人都出動了,若娘才徹底理清了張家村的人。

    張家村整個村有九十六人,男子居多,佔六十八人。

    大多都是身有殘疾,缺胳膊少腿的。

    找媳婦不容易。

    光棍佔了多數,若娘看到這些人聚在田頭時,眼皮都忍不住跳。

    找了個空隙退到一邊,好不容易吐了口氣。

    “不習慣這麼多人?”旁邊有男聲響起,若娘拿起竹筒喝了口水。

    “張家村這些未娶妻的,你打算怎麼辦?”若娘側頭看旁邊帶着草帽站着的張景彥,心裏忍不住替他發愁。

    都給找上媳婦,真的太難了!

    “正常人家的女兒,都不願意嫁給他們。”張景彥帶着若娘退了幾步,站在了兩丈遠的樹蔭下。

    是啊,將心比心,誰不想找個正常人。

    若娘覺得她這個話問的委實沒有道理,打開竹筒又喝了一口水,沒再開口。

    “老五已經跟在蔣夫子讀書了,蔣夫子說,他很認真,明年如果下場,必能高中。”張景彥低頭看她,雲氏看着不像先前那般黝黑了,臉上的皺紋輕了,人越發平和了。

    “這話可不能在他面前說。”若娘看着熱火朝天插秧的人,擡頭看了張景彥一眼。

    “我知道。”

    等衆人掌握了插秧的法子,就各自回自己負責的水田去了。

    若娘準備回家給兒子們做點好喫的,張景彥自然地跟在了她身後。

    “這是長史給你的銀子,他說這段時間,城裏已經有學着他賣涼粉的鋪子了,收益少了些。”

    “嗯,我知道,這都一個月了,要是還沒有人賣,我才覺得奇怪呢。”若娘接過錢袋子,也沒打開看。

    “懷文縣那邊怎麼樣了?”張景彥最近不常出現在這裏,若娘猜到他是去給他女兒女婿收拾爛攤子去了。

    “進展很慢,朝廷的賑災銀子到現在都還沒到。”張景彥皺眉,都已經三旬了。

    “許家村的情況如何?”

    “許家村...被封村了。”張景彥頓了一下,纔開口。

    “封村?”若娘一驚,她出來不還是好好的嗎?

    “咱們南邊的那條河裏堆積了很多的家禽牲畜的屍體,有村裏人喝了河裏的水,染上瘟疫了。”

    染上瘟疫的村子,第一步是封村,如果沒有找到防疫方子,第二步就是屠村了。

    “不是一開始就讓村裏人去清理河道了嗎?”而且那條河渾濁污黃,怎還會有人去喝那條河裏的水?

    “富嬸他們...”

    “富嬸,許大柱和馮翠花都沒事,我提前將他們安排到其他地方了。”

    “你...要不要把他們接過來?”

    “不必了...”若娘搖頭,她也不欠他們甚麼了。

    “馮翠花和許二狗他們沒有在一起?”

    “沒有,許二狗和馮荷花一家已經有人提前給他們安排在鎮上了。”

    “有人安排?”若娘離開許家村不過一月有餘,怎麼突然很多事,她都聽不懂了。

    “馮荷花有孕了,懷的是...許白前的孩子。”

    若娘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張景彥:將軍您這是喝多了?

    馮荷花跟許白前能有甚交往?

    等一下,若娘腦中閃過馮翠花曾說過的話,她在鎮上的衚衕巷子看到過馮氏和馮荷花。

    巷子該不會就是王添才養着趙紅秀的那個吧?

    老丈人和女婿,睡了雙生姊妹?

    那是誰在中間牽線搭橋的?趙氏還是馮氏?

    還是馮荷花和趙紅秀在這之前,已經相認了?

    一切...都太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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