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未坐下,一個佝僂着身體的老者便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提着一盞青燈,混濁的眼珠無神的看着她:“客官,可是要住店?”
“住店。”
“請隨我來。”
她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問心劍,跟隨老者進入了一個雅間。關好門,透過二樓的窗戶能看清大半個街道,家家緊閉門窗,唯有這個酒樓在開門迎客。
“那些房間裏似乎有人,又似乎沒人。”
如此詭異,倒令她生了興趣。
(這酒樓八百年才招呼宿主你這麼一個客人吧,八成是個黑店。)
半年纔開張,開張喫半年的那種。
看似整潔的雅間,實則每一個擺件上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如此敷衍客人,難怪生意冷冷清清。
“趕快打掃,我還要休息。”
(宿主,我不是掃地機器人。)
(◎`?w??)
它不幹!
“我的話要說第二遍嗎?”
(不,不用。)
(*°▽°*)
硬氣不到一秒鐘,說的就是它。
她轉過頭,瓷白的花瓶裏插着一株枯萎的桃花,花蕊中心有幾隻細小的黑色蟲子爬來爬去。她的指尖兒停留在冰涼的瓷身上,上面有一隻狐狸。
青綠的眼珠活靈活現,仿似要活過來一般。
她神色微斂,良久,脣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霧靄沉沉,一彎弦月若隱若現。
一股異香悄然散開,良久之後,老者緩緩推開門。
他頓時一驚,屋內竟空無一人。
弦月越來越亮,她坐在屋頂,黑色的衣襬與夜色融爲了一體,無人注意。
動作遲緩的老者拖着一個破舊的板車一步一步往前走,仔細一瞧,上面躺着的人正是她今日碰到的那兩個無極宗弟子。
(還是宿主你機智無雙。)
不然躺在闆闆上的就又要多一個人了。
“無極宗的弟子沒有那麼蠢笨。”
(宿主的意思是,他們是裝的?)
她低低嘆息:“這樣可是會露餡兒啊。”
她微微擡手,一股強大的氣流無聲無息的打進了二人的眉心。
(*???)
趙常舟和姬寒瑤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徹底暈死了過去。
是哪個王八羔子暗算他們?
這下完了。
系統連忙抱緊弱小可憐的自己,宿主對外人,下手不是一般的黑。
她不緊不慢的跟隨老者走過了一片街道,絲竹管樂之聲越來越清晰,只是大半夜的奏唱,多少有些慎人。
月色越來越妖異,自持一向冷靜的她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入目的紅綢,鮮紅的喜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喜桌旁都坐滿了賓客,他們舉着酒杯對準了高臺,眼眶一動也不動,宛若提線木偶。
這是一場極其盛大的喜宴。
萬人見證,萬人賀喜。
連賓客臉上的笑容都是固定不變的。
她在角落裏,看到了無極宗的那兩人,他們同樣被擺放在喜桌上,而那老者早已不知所蹤。
他的懷裏抱着一個穿着嫁衣的女子,男子伸手,動作輕柔的撫了撫女子的紅蓋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青語,你看,我們永遠在一起了,沒有人阻止我們了。”
“他們都在爲我們道喜,我們會一起白頭偕老的。”
(宿主,他懷裏的那個沒什麼人氣兒,怕是個死的。)
(宿主?)
怎麼不理它?
它一瞧,只見自家宿主轉眼就把無極宗的那兩個倒黴弟子弄醒了,還在人家屁股上踹了兩腳,自己則一溜煙兒跑了,躲着看戲。
“誰?”
男子擡眸,一雙陰鷙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破壞他喜宴的人。
“師兄,我說這城裏的人跑哪兒去了,感情是被擄到這兒來了。”
“小心一點。”
趙常舟拔出劍,眼前的人修爲可不低。眉心微斂,他的屁股隱隱作痛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有人對他做了什麼齷蹉之事?
想到某些可能性,他的臉色比吃了一坨大便還要難看。
“師兄,你怎麼了?”
“沒事。”
此事天知地知他自己知,萬萬不能讓別人知。
“竟還有兩個漏網之魚,即是如此,你們倆便做我和青語的花童。做得好,我便給你們一個痛快的死法。”
姬寒瑤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嫌棄的瞥了一眼趙常舟:“我師兄年紀這麼大,不適合當花童吧。”
不像她貌美如花,一看就是個小妹妹,算這個腦子有病的男人有眼光。
“可由不得你們做主。”
男人一揮手,原本靜坐的賓客動了起來,前仆後繼的朝二人涌去。
“師妹,不可傷及無辜。”
“那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一味地用劍格擋,遲早會被打死的。何況,那些人好像沒有意識,眼珠呈青白色,皮膚似被打了一層蠟一般,泛着油膩的光澤。
“師妹動手,他們不是活人!”
“不早說!”
劍光搖曳,那些人被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斷胳膊斷腿,卻不見一絲鮮血滲出來。他們的腹部一片空洞,裏面由數根絲線吊着一隻只緊閉雙目的狐狸頭。
狐狸猛地睜開眼,四目相對,頭眩暈得厲害。
“師兄,師兄。”
姬寒瑤拿不穩劍,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了那個男人走了過來。
再次睜開眼,她和師兄被束縛在兩根柱子上,旁邊還點着花燭。那個男人拿着一盒胭脂,對着她師兄的臉一頓亂造。
畫得不像花童,倒像個唱戲的,她一不小心沒忍住,笑出了聲:“咳咳,你繼續。”
臨死之前,能看見一向風輕雲淡的師兄被畫得跟個猴兒似的,也值了。
這人行動倒挺快,亂七八糟的打鬥場面被收拾得乾乾淨淨。那些斷掉的胳膊大腿頭顱也沒閒着,被擺在了賓客的喜桌上,成了一道大菜。
“良辰吉日快到了。”
男人放下胭脂盒,含情脈脈的看向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