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歸一劍 >第62章 底線與犧牲
    林待之沉默了會,看着他略顯蒼白的臉,道:“你怎麼知道,難道是做夢夢見的?”

    柳飛微微一怔,隨即一臉堅定,“我的夢一向很準。”

    “但問題是,就算鳳鳴山塌了,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林待之故作疑惑,語氣平淡,“你這麼着急告訴我幹什麼?”

    “不是你要去鳳鳴山?”柳飛劍目圓瞪,脫口而出。

    “這也是你夢見的?”

    “我就說我的夢很準。”儘管說漏了嘴,柳飛還是強行挽尊,誓要在嘴皮子上不落下風。

    林待之笑了笑,對他說道:“胸中那口淤血還是吐出來會好一些,回去後好好靜養,明日可就要比試了。”

    這該死的溫柔在柳飛看來一點都不感動,慪氣一般沒有照林待之話去做,於是一回到宅子裏,柳飛便直衝後院近水的岸邊而去。

    “他這麼着急去幹什麼?”正喫着點心的小菊站在東廂房門前,滿頭霧水看着跑得飛快的柳飛。

    “吐血。”

    “啊,他舊傷又復發啦?”小菊顯得頗爲驚慌。

    “無妨,大概就是天靈蓋上,給人打了一拳的程度。”林待之表示不用太過關心柳飛的傷勢,作爲一個即將邁入三品的頂尖高手,耐打程度可不一般。

    “你家小姐呢?”林待之開口問道。

    “在你的書房呢。”小菊聽到沒事,安下心來,咬了一口蜜餞,指了指正房旁亮着明燭的耳房。

    房門開啓,燭火搖曳。

    裴清語擡起頭,不動聲色將手裏書本插進了書櫃,以一個更爲舒服的姿勢靠在了座椅之上,問:“什麼事?”

    林待之看了一週,確認了這裏是自己之前那個雜亂無章的書房,這才坐了下來。

    “這裏有些東西,你可以看看。”他抽出摺子,遞了過去。

    裴清語伸手接過。

    燭光明豔,將她簇擁起來。

    一時間竟不知道是火光照亮了她,還是她明亮了燭火。

    裴清語睫毛輕顫,隨着摺子上的字往下看去,神色越來越凝重。

    “哪裏的消息?”她問。

    “竹喧樓。”

    裴清語頷首,繼續道:“這麼說來,杜青在東山私自關押的,就是當年率先攻入幽州的魔族統帥——摩夜?”

    “有很大可能。”林待之贊同,“另外,今天神策軍將鳳鳴山圍住了,說是魔族逃到了那裏,但柳飛看到的情況是,他們在鳳鳴山往下挖。”

    “是之前的血池?”裴清語問。

    “八九不離十。那日我去看時,地下已經沒有了新的屍體,估計是到了收尾階段,現在他們做的事,可能是相當重要的一環。”林待之推測。

    聽完這話,裴清語陷入了沉思。

    此時窗外窸窸窣窣,一時間下起了小雨。

    恢復了個大概的柳飛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打斷了兩人的微妙氛圍。

    他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兩人,大義凜然道:“裴仙子如果有什麼難辦的事,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裴清語擡起頭,心中有了個計劃。

    ……

    當天夜裏,一封密函出現在了給事中陳睿達的房間裏。

    彼時的他正在牀上鍛鍊。

    一陣涼風推開了對牀的窗,有雨絲飄了進來,燭光剎那間熄滅了。

    陳大人經冷風一吹,頓時打了個寒顫。

    原本累得暈頭轉向的他頃刻間清醒起來,忙不迭挺着大肚腩關上了窗,然後長吁一口氣躺到了牀上,很顯然他並沒有重新點燃燭火的打算。

    在小妾幽怨的目光中,他感受到身下多了個東西,再之後,他摸到了一張摺子。

    第二日一早,他便徑直在朝堂之上,狀告杜青三大罪狀,建議裴閣老啓事聖上,斬了這位神策軍統領。

    第一條大概意思是,杜青無視聖令,不在東山待着,四處溜達,活的比他們這些言官還要舒坦。

    第二條是,杜青擅調禁軍,圍守鳳鳴山,恐有造反之嫌。

    第三條是,杜青私藏魔族,囚於東山之下,致使東山裂開,其心可誅。

    第一二條還好,以禮部侍郎爲首支持杜青的官員只當他放了個奇臭無比的屁,帽子扣的挺大,沒有什麼實質性證據都是空談。

    可第三點一出,朝廷大臣們都坐不住了。

    “陳大人,飯可以亂喫,話不能亂說,你得拿出些證據。”禮部侍郎沉聲道。

    陳睿達並不理會他,他們言官說話最不需要證據,逮着人往死裏噴就是了,是非對錯全看上面那位心意。

    至於證據,無非就是信不信的說辭罷了。

    裴閣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官員們吵鬧。

    等他們吵累了,這位目光深邃的老人才不慌不忙問:“都說完了嗎?”

    有幸見識過裴閣老鐵血手段的官員們默不吱聲,大殿重新恢復原本的安靜。

    “杜青如何,待到青雲試結束後,自有定論。這段時間,諸位同僚就不必再議了。”裴閣老瞥了一眼鴉雀無聲的衆人,“散了吧,鬧哄哄的,看着心煩。”

    各位官員看出了裴閣老有意包庇杜青,也看出了這位老爺子心情算不上太好,只得一一散去。

    待衆人走後,裴閣老同成親王說道:“我一直都不喜歡我家裏那個,就算他死之前做出那樣的事,我還是不喜歡。”

    成親王翻了個白眼:“是啊,如果不是你把他們逼成那樣,他哪裏會走出那一步。”

    “但是杜青不一樣。”裴閣老並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我一直都很賞識他,只因爲他和我們是同一類人。”

    成親王突然沉默了。

    “但他這麼做終究是不對的。”裴閣老知道他爲何沉默,不做計較,“魔族修行速度奇快,但這不是天賦,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疾病,就算他們曾經爲人,但只要一染病,那也不能稱之爲人了。我們同魔族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有底線,而他們沒有。”

    “底線?”聽了這話,成親王自嘲笑了笑。

    “犧牲是必要之舉。”裴閣老難得解釋了一句。

    “我能理解。”成親王落寞點頭。

    然後兩人便不再說話。

    隨風潛入夜的小雨漸漸停了,洛城終於在此時迎來了晨光。

    此時遠遠的上林一道烽煙燃起,似乎有號角聲傳來,驚起了殿前檐角下的喜鵲。

    那是武試第二輪開始了。

    想着第一輪那些個小傢伙的驚人表現,成親王總算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的,就算他們這些半截入土的老傢伙們不在了,也還是會有新的一代重新幫這個天下撐起一片天。

    既然如此,揹負着罪惡然後死去又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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