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則是打定主意，裴清語在林待之家留多久，他就待多久。
兩人剛一進院，就聽到陣陣衣袖破空之聲。
原來是那襲白衣在湖邊練劍。
春風疏剪枝頭，花搖印上月影。
風荷輕搖，西廂房的外牆同時將劍光和水光攬入懷中，不時晃動。
雲袖翻飛間籠起數抹光華，流凰的劍氣瀲灩，盪開水花，將明月攪碎開來，水霧騰飛間便引得片刻微涼。
聽見腳步聲，裴清語停了下來，收劍入鞘，清麗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潤。
柳飛由衷讚了一句。
林待之欣慰笑道：“恢復了？”
裴清語道：“我也沒想到能這麼快。”
柳飛爲了能搭上話，於是準備挑自己的過河英姿來說，“今日比試可精彩了，裴仙子你不知……”
裴清語打斷了他：“我都聽說了。”
“林待之很不錯，但和我的預想還是差了一些。”
柳飛驀然怔住。
裴清語注意到了他，點頭道：“柳少俠的表現也相當精彩。”
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等同於小孩，小孩越誇越來勁，獎勵蜜棗肯定沒錯。
柳飛聽得心花怒放。
但下一刻，敏銳的他又注意到少了個人，於是問：“小菊姑娘又去了哪裏？”
裴清語道：“上次贏的錢太多，只取回了本金，今天她再去賭坊一趟，除了拿今日的錢銀之外，還要拿上一次的尾賬。”
柳飛順勢讚道：“裴仙子冰雪聰明，不像我，同林兄打個麻將都能輸的傾家蕩產。小菊姑娘還要分批次去取銀子，恐怕得贏了上千兩銀子吧。”
裴清語道：“還不錯，合共二十六萬兩。”
“多……多少？”
柳飛哆嗦着嘴。
林待之也怔了片刻，“二十六萬。”
柳飛喃喃道：“我還欠你多少兩？”
“一百八十三兩？”
柳飛想起了傍晚比試時，那些藉着他冰橋過河的考生們的奇怪言語，差點就聲淚俱下，要脫口而出“我也想做裴仙子的狗。”之類的話來。
林待之擔心柳飛又口出驚人，說出什麼粗鄙之言，開口轉移話題，“那你傷勢恢復後，要回裴府嗎？”
裴清語道：“暫時不回去，等有件事情處理完再說，府上人多眼雜，不太方便。”
柳飛關心道：“什麼事？”
裴清語早就看出柳飛按捺不住的心，等得便是他這句話，低頭言道：“我們屋裏去談。”
林待之同情看了柳飛一眼，心想趕明兒這位大小姐把他賣了，怕不是柳飛還得樂呵樂呵幫她數錢。
小青魚精明得很吶。
……
說起數錢，就不得不提起城北的長樂坊。
長樂坊今日開了個武試過關人數的盤，而近三百人的考生，只過去六十四個，也就是說，押了六十到七十檔的賭客才能贏錢。
這個數字遠低於所有人預期，誰也沒有想到這一關會這麼困難。
那個被稱作四當家的中年人本可以躺在三樓的隔間數上一夜的銀票，但現在他表現的很是鬱郁。
他陰沉着臉，面色不善，沉聲問一旁的漢子：“錢都送出去了？”
“咔嚓——”一聲，沒有眉毛的四當家右手握緊，鐵慄木製成的座椅扶手上，多出了一道裂痕。
“我知道。”他這樣說道。
“可是待會二爺就要來例行查賬了。”漢子眨了眨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要不……”
四當家皺起了眉頭。
“我們長樂坊如何能長治久安，還不是向來不收地契、不出千使詐、不謀財害民，這個規矩怎麼就能在你我手裏破了？”
他眼神陰沉，認真看着漢子道：“你這樣不對，不過我喜歡。記住，下手麻利點。不要落下把柄，既然那女子蒙着面，應該是不希望別人知道她的身份，相信就算丟了錢，也不會聲張，這個啞巴虧他們喫定了。”
“至於殺人就免了，能拿出六萬兩銀票的，顯然也不是普通人。”
漢子點頭應下，然後退下去辦事了。
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走進來一個相貌儒雅的男人。
他腳步輕快，爽朗道：“老四，大當家讓你看管這長樂坊二十餘日，可有什麼收穫啊？”
……
蒙面的小菊揹着一個大麻袋，左顧右盼走在暗巷當中，看着就像一個賊。
月光灑落，照着她鬼祟的身影一路遠去。
暗巷當中傳來一聲貓叫，一道橘色身影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小菊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半天才平復心情。
她讀的那些話本故事當中，大俠在賭坊賺麻了後，總會有跳樑小醜冒出來，來阻撓大俠們的發財大計，但爲什麼自己都走出去這麼遠，還是平安無事？
她摸了摸懷裏小姐給的裴府的腰牌，頗爲失望地嘆了口氣。
我已經儘量挑人少的地方走了，可是你們怎麼不好好把握機會呢？
就在這時，她身爲五品高手的敏銳嗅覺終於起了作用。
她停在了路口，望向身前黑暗處，學着小姐平日裏的模樣，面紗下精緻的下顎微揚，淡淡說道：“不必再藏了，出來罷。”
暗巷中的漢子帶着兩個五品護院走了出來，小菊的身後也冒出來四個人影。
“你們是想要這個吧。”
小菊舉了舉手中的大麻袋，學着話本里的大俠，有模有樣說道：“不必多言，放馬過來吧。”
漢子本沒想說話，聽她這麼一說，更是無話可說。
四品巔峯的他揮了揮手，六個修爲不下五品的護院一擁而上。
不一會，七個人就打了起來。
小菊很快就落入下風。
接過一個護院的一掌，迎面又是另外一人的長棍要打到手臂。
後方一個四品初期的高手見此良機，就要奪過錢財。
小菊突然停了下來，掏出一道令牌，大聲叫道：
“等一下！”
月光流淌，瀉落在腰牌之上，便是一道亮眼的金光。
護衛停下了手。
漢子眯着眼看了過去，腿頓時軟了下來。
令牌上的“裴”字顯得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