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少俠以爲有寶物現世，想去看看，卻被留守城門的宿衛軍攔了下來。
說是裴閣老的意思，今夜宵禁不許外出。
於是只好作罷。
良士樓頂的兩個人自然也都看到了鳳鳴山的異象。
所以林待之也開始着手做準備。
“都辦妥了？”
諸葛先生問他。
林待之點頭。
“那就上路吧。”諸葛先生躺到了竹椅之上，似乎並沒有行動的打算。
林待之問：“先生不會是打算讓我自己過去吧？”
諸葛先生沒有說話。
一道清風須臾而來。
那是孟懷仁到了。
他問道：“就是這位小友？”
諸葛先生沒好氣嗯了一聲。
孟夫子目光停駐到了林待之身上，輕輕噫了一聲，便再也沒有說話。
如果是用來趕路，春風確實是極妙的道法。
有風的地方瞬息而至，想想都是非常瀟灑而又富有詩意的方式。
……
有些東西不可直視，比如太陽，比如鳳鳴山上鳳凰散發的硃紅色火焰。
柳飛盯着那團火焰中的裴清語，雙眼脹痛，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卻倔強地沒有轉過頭。
申繡在鳳凰出來的瞬間就如願以償戴上了兜帽，然後暈了過去。
當然，有人的情況更加不好。
鳳凰這種神物生來就剋制一切邪祟，所以魔族老者在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強烈的不適。
蘇槿竹剋制住那種來自血脈上的威壓，美目當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莫紫煙隱隱感覺有些不適，心想應該是自身修爲達到一品的緣故。
所有人停了手，一時間沒有妄動。
此時一道銀光從地底飛射而出，懸停在了半空當中。
杜青手持銀槍，渾身散發着恐怖的氣勢。
鳳凰在月亮的右邊，他在月亮的左邊。
一人一凰相望，彷彿便分割了天地。
“大小姐，這件事你不該參與的。”
杜青垂着眼瞼，聲音不大，但卻異常清晰，在寂寥廣闊的夜空中傳得很遠很遠。
裴清語站立在鳳凰的背上，腳踩如墨漆黑，白衣也染上一縷硃紅，道：“你指的是十年前那場見死不救的戰役，還是說近二十年來犯下的殺孽？”
杜青沒有回答。
一片亮光印向茫茫夜空，是裴清語取出了留影石。
於是鳳鳴山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埋葬在地底，那無邊無際的皚皚白骨，以及那洇潤着暗紅血跡的碩大血池。
柳飛張大了嘴，滿眼震驚，於是攙着申繡的手也忘記了用力。
摔在地上的申繡一聲呻吟，醒了過來，艱難支撐起身體，看到了那讓人如臨深淵的畫面，緊了緊手裏骨槍，眉頭擰起。
莫紫煙沉默不語。
蘇槿竹嘲弄道：“不愧是神策軍統領，想我這百年來殺的人，恐怕還不及杜大統領一個零頭，慚愧啊，也難怪您老人家如此看不起我們。”
老李失了神，看着自己這兩天守護的，竟是如此荒唐的畫面，嘴脣微微顫抖，哆嗦着問道：“統領大人，這……這是真的嗎？”
杜青沒有說話，一道槍意徑直襲向了九尾狐。
她很是惱火：“姓杜的，這麼多人，你打我幹嘛！”
杜青眼神淡漠，道：“你目的不純。”
蘇槿竹無話可說。
此時鳳凰攜着無盡火焰直衝魔族老者面門，同默契出手的莫紫煙呈合圍之勢攻上前去。
魔族老者雙手並用，擋住鳳凰的一波攻勢，卻用身體硬吃了莫紫煙一掌。
片片黑羽灑落，給他那焦黑的手臂添了幾道傷口。
藉着莫紫煙的掌勢，他倒飛而出。
另一邊的蘇槿竹又躲過了杜青兇險無比的一槍，空中一個折返，卻朝着正在翻飛當中的鳳凰而來。
沒想到她的目標竟是鳳凰身上站立的裴清語。
長鞭化作金光飛射而來，但總歸遲了一步。
裴清語臉色平靜，流凰一揮，那些火焰便如海嘯一般涌向迎面衝來的狐妖。
硃紅色火焰突然分出一道縫隙，蘇槿竹手裏驀然多出一根鳳翎來。
她揮手斬開了那道滔天巨浪，然後變掌爲爪，抓向了裴清語的面門。
裴清語皺起了眉，不過沒有驚慌，一道劍符出現在她指尖，輕輕一揚就化作飛灰漫天散開。
在流凰的牽引下，數道火焰分射而出，結成了一方劍陣。
劍陣遇上掌勢，雙方各退後數步。
“清淨觀特製的劍符倒是有些門道。”蘇槿竹看了眼被燙傷的掌心，笑道。
“也就藉着這鳳火，專門防着你而已。”裴清語淡淡道。
“你早就知道我會反悔？”
“和狐狸做交易，小心點總沒錯。”
“那林尋小子的斷劍，你不想要了？”
“如果能殺了你，結果自然也是一樣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也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四個一品高手加上一隻鳳凰戰到一團。
一時間鳳鳴山上混亂無比。
杜青和魔族老者達成了某種協議，裴清語和莫紫煙自然站在一邊，只有蘇槿竹是孤家寡人。
一來二去，就數她受傷最重。
在又吃了杜青一槍，一條狐尾被鳳火燃焦後，她氣憤做出了一個舉動。
她揚起那條從林待之那裏搶來的鳳翎，將淋漓的鮮血撒了上去。
然後以羽化劍，劃破硃紅色火焰，朝着鳳凰刺了過去。
鮮血落進了鳳凰巨大的眸子裏，於是那些瞳孔當中的慈悲和溫和盡數消失，如微風揚起的雪沙一般，盡數化作了冷漠與兇戾。
那些明亮的硃紅色火焰也盡數變得漆黑無比，融進了夜色裏。
只有偶爾灑落的月光，才能照射出那些張牙舞爪、如同魔鬼一般詭異的陰影。
一聲嘹亮而刺耳的鳴叫響起。
免費觀看神仙打架的柳飛捂住了耳朵。
受傷嚴重的申繡打了個挺，噴出一口鮮血。
那些修爲不足四品的禁軍們紛紛倒在了地上。
裴清語被甩飛出去，被莫紫煙接在了懷裏。
魔族老者望着鳳凰身上濃烈到近乎實質的死氣和兇意，眼中恐懼、貪婪的複雜情緒輪流交替。
杜青皺起了眉，長槍之上的銳氣更盛。
鳳凰轉頭看向了他們。
如同神明望向了地上的螻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