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得分分鐘把林待之喫成窮光蛋。
林待之覺得看着他喫太無趣，於是藉着如廁的理由溜到了樓下當鋪，也就是竹喧樓牽頭處。
他向老人描述了裴清語的情況、以及詢問她眉間那一點極淡的赤金色火焰具體是什麼事情。
措辭是“我有一個朋友……”
老人說這件事他不清楚，需要查一查。
林待之知道他是要問問上面的人，於是答應之後來取，然後要了一份初試排名的名單，便回去了。
剔着牙柳飛瞥了他一眼，揉着喫得圓滾滾的肚子，對林待之上廁所一上便是大半天的情況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只當他是有點大病，羞於告訴他人。
林待之覺得他還算客氣，沒有真的要把他喫窮的意思，都沒用修爲作弊。
但四品劍修放開的食量多少還是讓他破費了一筆。
所謂飽暖思淫慾，柳飛問他：“要不要去教坊司，感覺大半年沒去過了呢？”
林待之道：“打麻將嗎？”
沉迷按摩的柳飛一口拒絕：“俗！”
林待之覺得再也賺不到柳飛的銀子了，有些傷感，道：“那沒什麼好談了，我要回去修煉。”
“好你個林待之，大家都玩得這麼開心你偷偷修煉是吧？”柳飛下意識就想槓他，突然一拍腦袋，吐出嘴裏的竹籤，一本正經道：“我教林兄你練劍怎麼樣？”
“這樣你就是聖女的徒孫了。以後行走江湖，說出去別人都會禮讓三分。”
林待之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在柳飛看來這是意動的表現。
“怎麼了？”柳飛關切問道：“不要在意自己的天賦，雖然你年紀比我大了點，也過了練劍的最佳時候，但所謂聞道有先後，大器晚成，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修行一路……”
林待之連忙將他打住，奇怪看了他一眼，道：“我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然後他轉身離開。
看着林待之操起傘離開的背影，柳飛陷入了沉思，皺着眉嘀咕道：“林待之這傢伙究竟從鳳凰那裏得了什麼好處呢？”
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急忙大喊：“林兄！林兄！去教坊司的銀子我還沒找你借呢！”
……
寄月湖湖水漲了一截。
林待之和裴清語之前釣的魚就放在湖邊的小木桶裏。
木桶翻了，好些都重新蹦回了河裏。
舉着綢傘的林待之索性將那些地上被大雨砸得死去活來的魚兒也扔進了湖中。
它們沒一會就恢復了元氣，蹦跳了幾下，搖着尾巴沉了下去。
原來水裏纔是它們的歸宿。
那麼自己呢？
林待之回到了書房，取出一個小冊子。
隨着墨跡暈染開，清冽的松煙味道便灑了開來。
他在紙上寫下“杜青”、“流民”、“楚州大雪”三個詞。
窗外的雨很大，他的手卻很穩。
他用很穩的手，將杜青的名字劃掉了，然後在流民和楚州大雪後面打上了問號。
翻過這一頁，筆落紙箋，雨落窗沿。
寸楷字兩行，他寫滿了一襲香。
這是關於他目前身體的事。
他的情況很複雜。
雖然從來靈力強度上來看，他已經到了六品巔峯的水準，但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突破到五品。
所以六品，也叫觀海，取觀滄海之意。
當然，如果當真能觀想出一方大海，想必未來的成就也不會太低。
就好比他十二年前，看到的是那個燈紅酒綠、日新月異的世界。
他的道樹一開始就很大，所以在自爆靈墟的時候，纔會有那樣的聲勢。
而現在……
順着寬闊堅韌的經脈往下，途經紫宮、鳩尾、巨闕、氣海，於石門處，出現了一個圓球，每當他使用靈力的時候，圓球都會轉動着散發出濃郁的光華。
實際上那裏本該是靈墟所在位置。
換句話說，他的靈墟消失了。
那麼他要如何種下道樹，突破到五品？
林待之結束了內視，因爲他發現無論用什麼手段去探查那顆圓球也無濟於事，除非他以強大的神識引動體內所有的靈力去嘗爆它，不然除了轉動還是轉動。
於是他有了一個新的猜測。
這是金丹？
至於金丹是什麼，這個世界似乎並沒有什麼記載。
他突然想到一個事情，於是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自己的書櫃。
林待之這個宅子很大，其中坐落在寄月湖畔的書房就佔了很大一塊地，總共二十七個書櫃，密密麻麻擠在了一起，看着簡直就像一個小型圖書館。
本來也算得上很亂，但經過裴清語閒來無事的收拾也有了新的模樣。
當時她還問林待之，怎麼看得盡是些亂七八糟的野史雜記，還有些普通而偏門的修行路數。
林待之說修行法門是久病成醫，想自治一番，雜記是個人愛好。
實際上前半段話沒錯，後者則是想要多瞭解一下這個陌生的世界。
這不曾修行的十年他學了很多東西。
比如書畫。
比如琴笛。
比如探靈。
……
雖然算不上精通，但如果說要出去賣藝爲生，或者幫人算命、驅邪避禍之類，他倒也不必擔心活不下去。
林待之笑了笑，心想多讀點書真的沒什麼壞處。
他的神識佈滿了整個書房。
“嘩啦——”一聲，數不盡的書掉在了地上，整齊排列着。
他閉上了眼。
上千書本無風自動，從第一頁開始開始，像秋葉嘩嘩落下一般快速翻動着。
大雨砸在屋頂，順着檐角串成一道水線，一根根從窗前淌落下來。
書聲和雨聲混在一起，時間不快不慢，就這樣緩緩流淌着。
一個普通人，從四歲開始讀書，一直讀到一百歲壽終正寢，大概能讀三到四萬本書。
但事實上，如果能老老實實讀完三千本，就已經算是非常刻苦的讀書人了。
修士因爲神識的強大，所以在這方面的優勢更多。
可即使是再厲害的修士，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裏，讀完五千多本書，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所以在那些書本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林待之還是難掩眉間的那抹疲倦。
他稍微歇了會，然後站起身，朝着一本書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