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歸一劍 >第96章 與世界和解
    張府尹今天很開心。

    因爲他抓了兩個壯丁幫他給桃園翻土,柳飛想喫桃子,不要桃子只要銀子的申繡被一兩銀子的工錢打動了。

    黃銳志的畏罪逃脫,坐實了他幹掉小廝的罪行。

    至於槍意,林待之並沒有多問申繡爲何要去逼問那個小廝,畢竟每個人都有不願多說的事。

    洗脫了銀髮少年的罪行,他也就放下心來,用自己修爲突破,需要感悟一番的理由告辭了。

    柳飛表示自己能做兩份工,但前提是張大人來日能給他兩筐桃子。

    申繡覺得他很會算賬,於是也提議自己要做四個人的活,但是得多付一兩銀子。

    ……

    林待之則是去了竹喧樓的當鋪。

    老者對他說道:“客人的朋友可是裴家那位大小姐?”

    林待之嗯了一聲。

    “具體情況古籍上從未有過記載,但樓主說了一句話。”老者定定神,神祕兮兮道:“裴家小鳳凰可能要變成真鳳凰了。”

    林待之心中莫名一緊,皺眉問道:“奪舍?”

    “呃……”老者一時沒反應過來,良久才道:“客人多慮了。”

    “另外根據我們的消息,裴大小姐大概兩天後就能醒來。也就是文試和武試開始的那一天。”老者多加了一句,然後遞去一張竹箋紙,道:“這是樓主說完那句話之後寫下來的,讓我交給客人。”

    林待之接過,打開一看。

    上面寫着“福禍相依”四個字。

    他道了句謝,將紙箋收入懷中,然後告辭。

    ……

    林待之來到東山腳下,這裏是付雙雙家。

    少女見到林待之來,一路便小跑了過來,乖巧同他打了個招呼,然而眼神卻總往林待之身後瞟。

    彷彿看得多了,心尖上的人便會順着山道來到這處小院。

    林待之點頭道:“有機會我喊他常來看看。”

    付雙雙立馬就紅了臉,埋頭捏着衣角,道:“才……纔不要呢!”

    林待之遞過一本小冊子。

    “《抱元守一決》?”少女總還認得上面的字,倒省了林待之很多麻煩,只見她又遞了回來,怯弱道:“這……這是傳說中的修行功法?聽說很值錢的,我不能收。”

    林待之安慰道:“算不上什麼珍貴祕法。”

    他並沒有欺騙小女孩,這本造化宗最低階的修行功夫,老少皆宜,平和易懂,最是尋常,早就在修行界傳開了。

    少女有些意動,“但是我沒什麼天賦……”

    這倒是實話,修行一路,確實天賦是門檻。

    林待之沒有說話,同時遞過去兩枚丹藥,收手時以極快的速度輕拍了一下少女的肩。

    付雙雙並沒有察覺什麼,只覺渾身一股暖流,好像頓時充滿了活力。

    她紅着臉,連一慣的自卑也少了些許,順手就接下了林待之遞來的東西。

    林待之滿意點了點頭,心想這就是元氣少女吧。

    然後他便告辭了。

    ……

    林待之來到了上林。

    沒有人察覺到。

    隨着神識鋪開,他感受到了乘黃的氣息。

    他順着秋水走了過去,來到密林深處。

    乘黃並未出現。

    一顆松子以極快的速度襲來。

    林待之在空中劃了一條線。

    松子被斬成了無數片,然後被他的靈力彈開了。

    一道玄黃色的身影閃現,乘黃出現在他一里開外。

    模樣很是憤怒,腳步很是躊躇。

    頗有一副想上去把這個誆騙自己的人類拍進土裏,但又不敢的模樣。

    林待之蹲下身來,將玉簡中積累的涅槃靈力融進了手中安神睡眠的丹藥,放到了地上。

    然後轉身告辭。

    ……

    寄月湖的春景已深,花褪殘紅,煙柳酥潤。

    林待之從上林回到湖邊的宅子時,已經是午後了。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最後一次同裴書逸告別,也是暮春的午後,只不過城外官道的風景遠不如寄月湖岸邊俏麗。

    他原本以爲處理完那件事,便算了卻了最大的因果,最好是重傷跌境,敗在梁淺暮的劍下,然後再同她解釋自己當初爲何會對她苦苦尋找的父親出手。

    卻不料這一去反而是因果纏身。

    命運硬要讓他被困紅塵,又拿什麼去抵抗?

    沒有什麼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從前他以爲只要突破到那個最高的境界,就可以脫身這一場夢境,逃離這麼一個世界。

    於是他心無雜念,拼了命的修煉,將來自他人的饋贈當做理所當然,將內心的善惡當做衡量世事的標準,做事不計後果,全憑個人喜好。

    畢竟都穿越了,這個主角他不當誰來當?

    後來他才明白,通聖之下,他境界飛快是並不只是自己天賦異稟、又有名師指導,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當年女帝對天道規則的封印影響不了他。

    於是這五百年來的被壓制的武道氣象全落到他的身上,一直將他推到了一品之上,才勉強停了下來。

    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並非無由之風。

    裴書逸告訴他,這便是因。

    那麼果呢?

    裴書逸指向了當年的林尋。

    大道如青天,他獨不得出。

    這便是他和這個世界的因果。

    說白了,就是冥冥之中有一股意志,不願放他離開。

    從他第一次殺人狂吐不止、自閉七天到後來血染白衣、連眼都不會覺得幹。

    從他第一次見證人魔對戰、沙場征伐而震撼不已,到後來一人一劍,退上萬魔兵。

    從他第一次卸下心防,在那書生和他睡着的女兒面前崩潰哭泣,到後來同世界和解,一心要了斷因果。

    儘管不願承認,那崢嶸傳奇的三年還是改變了他太多太多。

    當他和梁淺暮兩敗俱傷,面對上千妖魔選擇自爆靈墟時。

    他想的是,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畢竟死亡也是另一種程度上的斬斷因果。

    這光怪陸離、荒誕魔幻的夢境說不定就會隨着自己的離去而醒來,回過頭自己就是那個剛通過二輪面試,車上催着司機快些,趕去參加朋友的婚禮的普通青年。

    雖然只是生活富足安定些,閒暇時多一羣可以說話玩笑的朋友,但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那麼現在呢?

    梁淺暮和他之間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夢貘需要他去復活,師父和書院還有數之不盡的恩情要償還,妖魔兩族也有些許仇怨……

    至於小青魚,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了。

    倘若她只是個天真懵懂、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還好,可明顯她比當年的裴書逸還要有主見,林待之又是如此愧對他們父女倆,這該如何去做?

    紅塵蹈得越久,沾染的因果緣法就越多。

    正當他一籌莫展時,一聲巨響從門口傳來。

    林待之的院門又被踢飛了。

    此時已到黃昏,斜陽下站着的是一臉怒容的柳飛。

    他看着很是生氣,破口大罵:“林待之,你瞞着我春花姑娘的事,你算不上朋友!”

    林待之微微擡眉,心想自己的因果裏,還多了這麼一個愣頭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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