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悵然所失,頗有些舉目無措的意思。
他回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事情。
三載成就劍仙如黃粱一夢,虛幻而不真實。
或許梁淺暮也是看中了自己這份得五百年被壓制的天道所眷顧的天賦,所以纔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刻起就找了過來,然後推薦名師,最後提出結伴同行。
一切都只是爲了她那個謀劃多年的計劃。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在明知自己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的情況下,他當初是否還是會伸出手呢?
答案是肯定的。
當初滿是慾念的春宵過盡,這段問心的人生讓他重來一遍,他還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只不過更加淡然堅定。
在林待之看來,這段因果隨着楚州丘山上,林尋的自爆靈墟而暫時揭過。
他的人生也從此開始了嶄新的一章。
他試着獨自生活、謀算,小心翼翼地避開以往曾有過糾葛的那些人,去感受學習作爲一個普通人在這個世界如何生活,於是這樣的他也就更真實了起來。
而且幸好,他不必爲銀子和住處發愁。
直到現在重新遇到裴清語,短短半個多月的相處,他還是發現自己和十年前不一樣了,尤其是在自己又可以重新修行之後。
可是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呢?
晨曦於碧波之上流淌。
林待之皺起了眉頭,向着煙柳深深的堤壩上踏去。
……
裴清語皺起了眉頭,看着被推至演武場中央的年輕男子。
“不是說抽籤由莫姨你來嗎,爲什麼李羨君可以插手?”
斜倚在長椅上的莫紫煙慵懶嘆了口氣,一陣波濤搖晃,曲線分明的身材在晨光下格外惹眼,“誰讓人家是成親王府的世子殿下呢?朝堂之上就屬裴閣老和他老爹說話分量最大,如果說你是咱們大夏人人喜歡的小公主,那他可就算是皇子了呢。”
在右的執劍老頭深瞥了她們一眼,默不作聲地遠遠走開了。
裴清語知道這位不會展開神識偷聽,於是繼續道:“那昨日的安排豈不是功虧一簣?”
“愛莫能助嘛。”莫紫煙擡手輕輕撥過裴清語被風拂亂的髮絲,嬉笑道:“我侄女真好看。”
然後她笑着問道:“小青魚之前不是想着讓林待之進浮生塔的嘛,你把流凰都借給他了,爲何今日卻又要讓他對上申繡?那銀髮小傢伙可不會再認輸了,給多少銀子都不行。”
裴清語搖了搖頭,道:“申繡說他可以認輸,但是要十萬兩。不過我改主意了,我想讓林待之出局,所以吩咐他使全力讓林待之下臺。”
莫紫煙怔了好一會,反覆將這番話細品了好長時間。
她盯着裴清語的美目一眨不眨,心想這丫頭言語裏一股子小兩口吵架的味道是怎麼回事?
裴清語並不知道莫姨在想些什麼,只是看着林待之還沒有來,心中多了些躁意。她的眼神在演武場上游離,留意到羅厭身後的護衛似乎少了一人,剛想問些什麼。
是林待之負着流凰進了演武場。
至此,武試前二十名考生集結完畢。
武官開始宣讀規則,並將抽籤權交給了中央那位竹椅上的年輕人。
“聽說這位世子殿下是當年杜青那屆青雲武試第二,文試第一,還同當年的林尋一同去過南疆,回來後腿就斷了,據說修爲盡散,如今重修也不知道是什麼境界。”柳飛好心幫林待之解釋,眼中流露着奇異的光彩,“嘖嘖,不知道有幸能和當年那些人一同作戰是怎樣的傳奇故事啊……”
然後他轉頭看一邊杵着的申繡,道:“喂,板凳臉,你說多年之後別人提起你,是不是也會誇上一句這位當年曾僥倖贏了劍仙柳飛一場?”
申繡只是瞥了他一眼,隨後便看向了林待之,以及他身後的流凰。
林待之挑眉,心想你看我作甚,嘲諷你的又不是我?
這時,世子殿下李君羨說話了,“今日之戰,事關浮生塔進入名額,這是機緣,也是挑戰。大家都是我人族修士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只是很可惜,浮生塔四年一開,每次消耗靈石數量巨大,其中機緣也只夠十人瓜分,多入無益。”
“所以希望各位在接下來的比試中全力施爲,不要留手。”
“現在,開始取籤吧。”
李君羨一揮手,二十張由靈力組成的玉牌頓時浮現於半空當中,沿着他的身體圍了一圈。
考生一字排開,那些玉牌落到了他們身前,每時每刻,都在不停輪轉着。
申繡和羅厭幾乎同一時刻取下了一張,分別是六和九。
柳飛收回瞄着羅厭的目光,凝神細看身前不斷變換的玉牌,發現怎麼也看不出名堂,於是探出手去,同時心中默唸,“是九不是六”、“是九不是六”。
淡淡的光華融入了掌心,一道極亮的光華照射出來,浮現於他的身前。
武官迅速在第五場的後面,填上了柳飛的名字。
不一會,就有六名考生選好了,其中一個得知自己對手是羅厭後,笑得比哭都還難看。
林待之皺起了眉。
因爲他隨意探查,彷彿都能看清玉牌裏面的數字。
同柳飛和申繡對戰的那兩張都還沒被人取走,在各個考生面前來回轉着。
林待之的手有些猶豫。
他擡起頭,正好對上李君羨溫和帶有笑意的眉眼。
於是林待之不再刻意去感知玉牌,隨手抽了一張。
李君羨笑容斂去了。
柳飛和申繡同時看了過來。
是一橫。
一。
申繡有些訝然,看向了高臺之上的裴清語,心想這樣的話,自己的報酬應該怎麼算?
柳飛看向了林待之的對手。
那是一個來自東海之外的少年劍客,四品上。
很顯然那傢伙也知道了自己要打的是誰。
他盯着林待之背上的那把劍,露出了一個忌憚中略顯輕蔑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