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待之神識微動，似有所感，於是不再裝模作樣，加快了些腳步。
沒一會就又上了千階，轉眼間就快要到頂了。
他想着之前剛到第三層時，感知到了已經快要上去的柳飛，不由心想此刻的塞北小飛俠在幹些什麼。
會不會和當初自己一般，在埋劍谷裏挪不開道？
只可惜當初自己已經有把好劍了。
想到這，他一步邁出。
金光乍起，灑遍了他的全身。
林待之只覺一股暖意，並沒有發生什麼奇異之處。
看樣子經過鳳火淬鍊，浮生塔也沒法提升自己的身體強度了。
眼前的光景開始輪轉。
眨眼間，他就來到了一片荒漠。
遠方有山有林有海有云。
山是刀山，林是劍林。
海里也沉着各式法寶，雲上也藏着數之不盡的神兵。
荒漠一望無際，有折戟沉沙，看起來像是一個古戰場。
林待之卻清楚，這是一方擂臺。
據說當年女帝癡迷於造小世界，其中一方就用來做自己的戰場，以免在外界打鬥，動靜過大而殃及池魚。
勝者出去，輸了的把神兵或者命留下。
於是有些時候他也會暗地裏想着，那位女帝是不是多少有些收集癖好。
就像故事中的少女喜歡買玩偶來塞滿自己的閨房一般，女帝也喜歡用各式神兵來裝點自己的小世界？
只是很可惜，這些神兵利器沒有被一併帶走。
荒漠中心有一個人，持劍而立，斜倚在一棵數丈高的枯樹旁。
目光蕭索，眼神寂寥。
說不出的寫意風流。
林待之一看那背影就知道是誰了。
柳飛惆悵開口，一說話又是一股子家人去世的語氣:“你又來了。”
還不等林待之接，他便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沒想到第二個來的人是你，看起來你的運氣很好。”
“不過同樣，你的運氣也很不好。”
“因爲你遇見了我。”
“出手吧，我在這裏等了你五百年了。”
“只爲讓這世間見證我們的驚世一戰。”
林待之怔了片刻，好半天才疑惑道:“你被人奪舍了？”
柳飛繃不住了，原本裝出的形象全無，轉過身破口大罵:“你才被人奪舍了！本少俠一身浩然正氣，萬邪不侵，什麼牛鬼蛇神在我面前也只能俯首稱臣，納頭來降。”
得，看了些破書就覺得自己是大成儒修是吧？
林待之不管他，看着不遠處的山谷，那裏有一片劍林，道:“爲什麼不去取劍？”
柳飛哼哼唧唧，道:“小爺在等人。”
林待之知道他不是在等自己，挑眉道:“羅厭？”
柳飛揚起劍，道:“今天我就要宰了這個魔族壞胚，我要在所有人面前，讓這傢伙暴露身份。”
林待之可以感知到銅鏡的窺探消失，並不代表柳飛也能感知到，所以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林待之並沒有打算把這事告訴他，反正他和羅厭早晚會有一戰，這個擂臺正好適合小飛俠發揮，也是極好的事情。
早些把這個身份不明的未知因素解決掉，也是他心中的想法。
於是林待之開始盤算，待會要不要出錢讓申繡出手，出去之後再找裴清語報銷一番？
沒一會，申繡也上來了。
銀髮少年提着槍，在遠處衝他們點了點頭。
柳飛大聲道:“板凳臉，過來！”
申繡沒有動。
柳飛過去了。
林待之正在用神識探知這個小世界，左右無事，也跟着上去了。
申繡站得很直，像他的槍一般。
他開口道:“何事？”
“讓你留下來看好戲。”柳飛眉飛色舞，興致沖沖同他說了自己的密謀，“好讓你也見識見識我塞北小飛俠的風采，省得你老說我是你的手下敗將。其實那些都是我顧着兄弟情義，讓着你罷了。”
申繡搖搖頭，不解道:“我沒有說過這話。”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曾把柳飛是他手下敗將這句話常掛嘴邊。
柳飛神色有些難堪，心想好你個板凳臉，壓根就沒把我柳飛放心裏。
他賭氣道:“你等着，等我三品之後就來和你單挑。”
申繡不明白他爲什麼會生氣，但還是聽從了他的請求，留了下來，找了塊地，盤坐下來。
看樣子，他似乎並不好奇爲何林待之能比他還快上來。
柳飛在原地轉着圈圈，靜等羅厭的到來。
期間，許雲柯和皮言平也到了他們這，見小夥伴們都抱了團，他們也不着急，也就聚在了一起。
另外還有位相貌英俊，但滿臉邪氣的少年上來了，白了他們一眼，便向着雲海而去。
林待之看了眼造化宗的高徒申繡，突然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那傢伙是不是叫昏曉？”
許雲柯搖了搖頭，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柳飛倒是很着急，嚷道:“我開場白都想了二十多個了，那鳥人怎麼還沒來？”
曾以神識探明每一層的林待之猜這八成是羅厭玩馬里奧時，沒有動用靈力，導致重開許多次的緣故。
“再等等吧。”林待之這樣說道。
柳飛瞟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些什麼，道:“林兄林兄，這裏就你和小道士讀的書最多，你們幫我想想我這些開場白怎麼樣？”
說完，他便走了過去，同二人商討細節。
林待之聽得直搖頭，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柳飛聽得一愣一愣，滿臉懷疑操作的流暢性。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一道光華降落，金光當中，一個人影走了出來。
赫然便是讓柳飛恭候多時的羅厭！
還沒完全想好要如何做的柳飛怔了片刻。
回想着林待之在他耳邊唸的那句讓他心搖神曳的詩，下意識便躍至了半空，以靈力傳聲四方，霎時間引動天雷，雲海也跟着翻滾:
“桀桀桀桀桀，滿堂花醉……三千客！”
“一劍——”
他拔出了劍，頓時寒氣四溢。
“霜寒——”
碧濤般的劍浪夾着簌簌寒梅，在荒野之上綻放了過去。
“——十四州！”隨着柳飛最後一聲落下，劍光也就來到了羅厭身前。
一邊的林待之挑了挑眉，心想自己同柳飛說的是一定要大笑，笑聲越是放肆怖人就越是瀟灑，最好是加一點邪魅進去，這樣王霸之氣就能震懾住別人。
可哪裏知道這傢伙居然笑成了這鬼樣子？
許雲柯似乎是被這句詩感染到了，但是仍舊疑惑道:“柳施主……這招……算不算偷襲？”
皮言平搖了搖頭:“不算吧，至少出招前，他怪笑了好幾聲。”
只有申繡道:“他沒想這招能傷羅厭，耍帥罷了。”
遠處面對着劍光的羅厭動也未動，只是一拳轟出，頓時沙塵揚起，他那身前綻放的寒梅便被盡數湮滅。
還未等柳飛繼續出手，他便扔出了手中巨劍。
巨劍在半空中綻放濃烈的光芒。
羅厭的身影縱身向天外而去。
四層之上不再禁飛了，所以他們能御物而行，或者短暫滯空。
“諒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柳飛看着迎面而來的巨劍，沒有絲毫慌亂，只是大聲冷笑。
他一劍遞出，便要將那柄品階還算上乘的巨劍留下來。
“不太妙。”林待之挑了挑眉，看着羅厭將欲離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那柄綻放着光澤的巨劍，對申繡道:“把他留下來，一千兩！”
申繡雙眼一亮，頓時站起身來，手中長槍如箭般飛射而出。
天空中那把巨劍同柳飛手中吟龍相交，頓時綻放出比原先更多的光芒。
“轟——”的一聲。
巨劍爆炸了。
這把品階不錯的兵器炸成了渣。
長空中轟出一片清明，柳飛被氣浪震飛了出去，摔在遠處的荒漠中，煙塵四起。
申繡的長槍鎖定了往上飛越的羅厭，不管目標如何轉向，這把名爲如意的槍都如影隨形，片刻不離。
眼看就要越來越近，羅厭目光閃爍，又是一拳轟出，直對上了迎面而來的槍尖。
金光湮滅，神功被破。
鮮血從他拳沿往下低落，看樣子手臂似乎折了。
同時羅厭也藉着這股反震之力再讀倒飛而出，轉眼便穿過一道屏障，消失在了天外。
申繡接回了槍，皺了皺眉，同身旁的林待之道:“沒留下來，抱歉，銀子就不要了。”
林待之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天外那一道屏障，心想是出於什麼原因，羅厭連這一層的神兵看也未看？
遙遠處的沙堆裏，一個灰頭土臉的劍客撥開頭頂的沙，從地底鑽了出來。
他頭髮有些凌亂，一邊呸着嘴裏的沙子，一邊罵罵咧咧向着林待之一行人走去。
“自爆一件品質還算上乘的兵器，拼着一隻手也要急着上去，羅厭到底想做什麼呢？”
許雲柯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林待之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遙遠處一陣靈力波動，一個有着麻花辮的小姑娘也上來了。
她看到了此刻渾身都是黃沙的柳飛，頓時心疼得不行，淒涼道:“嗚嗚嗚，柳少俠，你和人打架又輸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