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綠蘿氣息轉眼間變得強大，之前裴清語潛藏在她體內的劍意也一道消散。
小紅魚把這些告知了林待之，緊張道:“她……她又回來了，怎麼辦？”
林待之因爲前一天打架贏了小黑魚，神識及靈力都沒被她那古怪的劍意封鎖，自然也感知到了柳樹氣息的沉寂。
值得解釋的是，裴清語寂滅的劍意在面對靈力境界比自己低的對手時，近乎無解，也就林待之能在靈力充足時，憑藉着涅槃神力來慢慢抵消劍意。
實在是虐菜無敵的神技。
林待之感慨了一下，看了眼面色紅潤的裴清語。
百草園世界裏，四十年須臾而過。
他們還以爲杳無音信的綠蘿早就死在了這方世界，沒想到卻一直等到了今天。
林待之想了想，自己的不老書雖然沒法用，但應該能唬住她。
可唬住她之後呢？
難道說真要借流凰一用？
他於是對眼前言聽計從的裴清語道:“劍給我，然後跟緊些，我們先往裏走。”
自動送上門風險太大，那樣的話綠蘿會心生警惕，倒不如等她找上門，然後再來個反殺。
畢竟他林待之只能出一劍，再怎麼厲害也就只有一劍之威。
如果這一劍沒中，或者殺不了，那兩人可能都得完蛋。
裴清語遞過流凰，不經意間便觸到了林待之的手。
她像觸電般收回了指尖，咬着紅脣，臉一直紅到了耳根。
林待之覺得很有趣，又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姑娘沒有抗拒，只是羞得直跺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流凰並未出鞘，在林待之手裏顯得很是安分。兩人繼續往前走去。
裴清語問道:“待之哥哥，爲什麼你不把柳樹收進歸藏呢，這樣綠蘿想來也不會有機可乘了吧？”
林待之道:“人總還要信守承諾不是，更何況，也不是每一個有着天賦神通的妖靈都願意肉身消散，從而神魂入駐的。”
“噢。”裴清語點點頭，腳步輕快，完全沒有因爲綠蘿的復甦而感到擔心。
彷彿在林待之身邊，即使天塌下來，也有着一種難以言明的安全感。
突然，行至一棵參天古木前，林待之一把拉住了她，低聲道:“小心。”
裴清語即將踩下去的雲靴收了回來。
落葉被碾碎了。
她目光看了下去，一地崎嶇不平的金黃中，有一道數丈寬，遍佈繁複紅黑花紋的大理石通道。
大理石有着輕微的起伏。
這是地動了？
不，落葉依舊散落兩邊，沒有絲毫影響。
無數有着繁複花紋的石塊堆積在一起，向着遠方延綿，竟纏在了那顆近二十人合抱的參天古木上，一圈又一圈，向上而去。
裴清語擡頭向上看去，然後美目睜大，捂住了檀口。
這哪裏是什麼大理石？
分明是一片又一片的蛇鱗！
林待之握住了她白嫩膩滑，但是略有涼意的手，輕聲道:“赤蚺。不要驚動它，跟緊我。”
裴清語被他拉過，推搡着往左前方繞去，林待之則站在身後屏氣凝神，慢慢前進。
但身後這赤蚺幾近百丈來長，又豈是隔絕體溫就能擺脫這麼簡單？
送上門的食物雖小，但喫膩了百草園裏的果子和鳥獸，偶爾見見新奇物事，打打牙祭也不錯。
而且這對男女身上，似乎都有着莫名吸引它的東西。
不好。
林待之心神一動，手掌輕輕將裴清語推開，流凰出鞘三寸，轉身便欲拔劍對上那張開的血盆大口。
面對這兩個小東西，赤蚺連絞殺都不用，只需要那十來丈的“吐氣如爛”的嘴一張，就能把他們收入腹中。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
緊接着，“轟——”的一聲。
煙塵四起，落葉也跟着紛飛。
林待之未曾拔劍，只是皺緊了眉。
一隻如山嶽般的巨大烏龜飛撞了過來，龜甲鑲進了赤蚺下顎，把整個蚺身都撞得飛起，倒在了參天古木上。
裴清語險些摔倒。
林待之拉着她向後退去。
一龜一蚺開始對峙。
赤蚺盤起了身子，蚺首高聳，看着也如同一座山峯。
龜首嘶吼，發出沉悶而霸氣的聲音，不遑多讓。
一般的龜是沒有牙齒的。
這隻烏龜顯然不普通，普通的話如何能長到這麼大，乃至動輒就地晃山搖？
裴清語看着那一排排銳利的牙，還有那龜並不一般的頭，睜大眼道:“是龍首！”
“霸下。”林待之凝神，道:“龍龜，玄武的變體。”
傳說上古時代，龍性本淫，真龍又是世界最強大的生靈之一。
所以它成天無所事事，就喜歡飛來飛去搞對象，某天一轉角，它遇到了一個清秀貌美、風華絕代的烏龜，從此真龍烏龜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最後生下來一個龜兒子。
這個龜兒子便是霸下，又名龍龜、贔屓（bixi全四聲）。
在林待之看來，這霸下氣息上雖剛入一品，但那體型更爲碩大的赤蚺顯然已經是一品上了。
這要如何打？
真龍的龜兒子會告訴他怎麼打！
只見霸下絲毫不懼，一頭便向赤蚺撞了過去。
赤蚺體型巨大，未來得及躲開，倒在了參天古樹上。
霸下欺身而上，甚至還一張口，咬在了蚺鱗之上。
奈何龜龜嘴張的再大，也是龜龜，面對體型更爲龐大的赤蚺，顯然有些無從下口。
“吼——”一聲嘶吼。
霸下一爪子下去，赤蚺那比霸下爪子大上數倍的蚺首撞在了古樹之上。
“轟隆——”一聲。
古樹倒地了。
大地震顫不止，林待之險些倒地，還好裴清語及時紅着臉扶住了他。
赤蚺再度爬了起來，甩了甩暈乎乎的腦瓜子，被一套連招打懵的它顯然有些投鼠忌器。
它一聲嘶吼，依然望向了極度吸引蚺的林待之和裴清語身上。
沒辦法，這兩位一個有鳳魂的氣息，一個有歸藏的味道，叫它如何不心動？
霸下又是一爪子呼了過去。
它體型雖大，動作卻極爲迅捷，頓時狂風驟起，似有破空之聲。
這次赤蚺學聰明瞭，猛的一甩腦袋，便避了過去，緊接着數十丈長的巨尾揚起，向着霸下就側揮了過去。
這一擊，它勢必要將這隻王八掀翻在地！
“砰——”的一聲巨響。
蚺尾沉重側捶到了霸下殼的邊緣。
然而霸下下盤穩得可怕，僅僅只有一絲揚起，整個龜身側移，橫撞在了不遠處的山峯之上。
巨石滾落，林待之和裴清語又遠離了幾分。
小紅魚疑問道:“我們爲什麼不走？”
林待之道:“這隻龍龜身上有着熟悉的味道，更何況它是瑞獸，還救了我們，萬一它打不過怎麼辦？”
小紅魚小聲道:“我們……也打不過呀……”
前方的戰場裏。
趁着霸下龜殼揚起那一瞬間，有些許鱗片粉碎，露出血肉的赤蚺不顧尾上的傷，順勢便將尾尖揚了進去。
“吼——”霸下又是一聲嘶吼。
但奈何對面境界比它高，絲毫不懼它散發的威壓，
赤蚺的尾從霸下的身體穿了過去，在一陣地動山搖中蚺首也靠了上來。
猛一發力，體型較小的霸下被它掀了起來，赤蚺趁此良機，蚺身迅速擰緊！
絞殺！
如山嶽般的巨龜被赤蚺絞住了。
赤蚺僅僅繃着身子，蚺身繞過好些巨樹，同龜甲絞在了一起，隨着蚺身驟然發力緊縮，那些粗壯的實心樹幹盡數被碾成粉碎。
這是何等的怪力？
只怕通聖境高手也不過如此吧？
不愧是形體巨大的天地生靈，它們雖然沒有任何技法和招式，但僅憑着這樣舉世罕見的天賦便能傲立於食物鏈頂端。
但龜殼是極硬的，一時半會赤蚺也沒法拿霸下如何，只能不斷髮力，越絞越緊。
裴清語美目中透露出擔憂，看着伸長了脖子，不斷嘶吼的龍龜，問道:“怎麼辦？”
因爲林待之之前的提點，她也就將這隻龍龜當做了自己人，不，自己龜。
林待之手放在流凰劍柄上，長劍似有顫動。
就在這個時候，他莫名心頭一緊，強大的神識似乎感受到有個目光鎖定了自己和裴清語。
那是……
綠蘿！
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出劍，綠蘿便會來偷襲二人。
那現在又該怎麼辦呢？
“吼——”
突然間，一聲巨吼響徹天際。
他擡眼看去，竟不自覺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