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寄月湖哐哐噹噹的這些天裏，林待之本打算花錢住客棧，但裴清語卻安排他住進了自己私宅。
她的說辭是，反正洛城人都那麼想了，藏着掖着反而不好。
於是林待之繼武試作弊後，又多了個靠女子上位的說法。
當然，那些都是一部分眼紅之人的說法，畢竟裴家的軟飯誰不想喫？
也有人說你行你上，你是能上浮生塔第九層還是說可以被裴家小鳳凰中意？
不行的話就莫要獨自嘟囔，換洛城以北的涼州那邊說辭就是，少擱這嗶嗶賴賴。
聽說新科狀元江枝沒進翰林院，陛下也似乎暫時無意給他指派職務，這一個月都在書院受習，也不知在學些什麼。
武試的考生除開叛國，十四州大地倒是任他可去。
申繡表示可以留在朝廷，只要俸祿管夠就行。柳飛說自己得抽空回宗門一趟，之後再做考慮。
吏部尚書說好好好，一切都隨你們。
然而柳飛這一抽，就抽了一個月。
實在是他讓自己太忙了，雖然林待之沒有說，但他依舊強行攬下了監工的活，整天扛着那邊從國庫裏精挑細選的劍，到處指指點點。
好端端一個英氣逼人的武試榜眼，硬是被他整出了洛城街溜子的模樣。
這天，他用劍挑着從張府尹那摘來的早桃，興高采烈拉着林待之，說是要讓林兄好好見識一下他爲兩人打造的溫馨家園，可把林待之噁心壞了。
但玩歸玩，鬧歸鬧，宅子還是得要。
他們回到寄月湖邊的宅子的時候，連林待之都小小喫驚了一番。
白玉門前兩座石獅子，門上面高掛着一個“林府”的燙金牌匾，檐角雕刻的螭龍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名家所鑄。
深灰色石牆延綿得很長，似乎把原本左右的住戶都佔了，整個宅子比原來起碼大了兩倍不止。
林待之道:“你是真能捯飭。”
柳飛高興道:“那是，要不是不能刷大紅色，我非得給你整得喜慶些。”
好傢伙，謀反了你還？
林待之挑挑眉，不理他的胡言亂語，邁進了房子。
柳飛問佈局如何。
林待之道:“有點擠。問題是你造這麼多房子幹嘛？”
柳飛道:“我住啊，你不住我住。那些大戶人傢什麼的，廂房閣樓不都挺多嗎，先備着備着，萬一裴大小姐過門了，再生……”
林待之立馬打住:“停。”
柳飛停了下來，哼哼唧唧看了他一眼。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後院。
林待之恍然，道:“原來前面那麼擠，是因爲在這寄月湖邊整了個這麼大的空地？養牛呢？”
柳飛示意他看自己的身後的那筐桃子，道:“我看你是完全不懂什麼叫情趣，等到我種出一片桃林，哼哼。”
林待之本就不太在意這些，現在木已成舟，也就隨他去了。
言談期間，有官兵來報，說是張大人請小林大人到洛城府上一敘。
柳飛放下了桃子，表示自己早上去忘拿酒了，也要一併跟着。
兩人便索性一同到了洛城府。
入了內廳，柳飛挑眉看了申繡、江枝一眼，對他們道:“你們怎麼怎麼也在？”
江枝示意他看門外的公公。
柳飛看見了，這公公拿着一張聖旨。
那公公看了林待之一眼，媚笑道:“小林大人可算來啦，雜家可是等你等了好久呢。”
然後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今兒人都來了，雜家也就宣讀一番，陛下說了，跪拜之禮就不必了，列位聽着就好。”
張府尹恭着的身子也就坐了下來，同時示意林待之也坐下。
公公開始宣讀聖旨:
“……朕有感蒼天無道，百姓疾苦，各州要事緊急，特頒發專赦，任洛城府尹張兆京爲欽差正使，其在京事務全權交由判官王勝代之。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馬正良爲副史，協助欽差巡查百官。提新科狀元江枝爲七品巡按御史，一併跟往，任申繡爲盛京遊牧副尉，調二百禁軍隨行……未免勞頓，特撥雲舟二輛……欽此。”
“呃……”柳飛挑眉，指着林待之，道:“那我和他呢？”
公公把聖旨交給了張府尹，呵呵一笑，道:“柳少俠莫急，不過倒是沒你的份，下面這張是單獨給小林大人的。”
柳飛有些惱火，卻又不敢發怒，只是低聲道:“那是誰把我拉來的？”
林待之心說不是你自己要跟來的嗎？
這樣想着，公公又抽出了一張卷軸，呵呵笑道:“小林大人，這是封密函，等你得空啦，單獨打開即可。雜家還有份口諭，你聽着就好。”
林待之道:“公公請說。”
公公清了清嗓子，道:“待之即日隨欽差出發，以靈樞處副總務司身份，尋訪並重塑各州各縣分處，滌盪妖邪，還以民生，不得有誤。”
聽完這些，林待之沉默了。
公公道:“雜家還有哪裏說的不清楚？”
林待之搖頭，道:“沒有了。”
公公對衆人道:“那雜家就先行告退了，明日宮裏會派人送來官服、專赦腰牌，然後請申繡申少俠去禁軍點人，小江大人煩請回書院那邊告知一聲。”
說完，這公公衝張府尹笑笑，低聲道:“府尹大人這一去，回來可就不止是這麼一個三品的府尹咯。”
張兆京搖頭失笑，一時沒說什麼，待那公公走遠，他看向了三個小輩，道:“你們有什麼想問的？”
江枝猶豫了會，道:“京察年纔過去，爲何這麼着急考察地方官呢？”
張府尹道:“陛下有意接管朝政，京官和地方同樣重要，加上確實太久未曾下派去人了，各個地方都看一看挺好。”
江枝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張府尹道:“看到什麼，據實上報就好，不用添油加醋，也不必遮遮掩掩。想當初陛下勤政的時候，我也在翰林院待過，我們這陛下啊，身子雖然不行，但看人一貫很準，小手段什麼的，倒是騙不過的。”
大家算半個自己人，這張府尹說話也算實誠。
申繡道:“像下放職務這種事，是不是太急了？”
他指的是給青雲試勝者安排職務。
張府尹搖搖頭，道:“時間不多了啊，你和柳飛本是除開十二年前那位，最有天賦的一代，還有待之也不錯，但聽說書院那位不在了，留給你們成長的機會還有多少呢？”
然後他又看向了林待之，道:“恐怕陛下給你的密函纔是此行正事，你回去後自己看看，一個人知道就好。既然陛下不想讓別人知道，那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林待之點點頭，想着今天之後，自己恐怕又要跑幾個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