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密函還給了林待之,裴清語接過他削好遞來的桃子。
“我找過孟夫子,他說諸葛先生留下過一張河山圖,讓他見機行事。另外白澤也說,要驅散那些諸天之外降下的血水,非天書持有者不可……”
裴清語咬下一塊果肉,眉頭挑了挑,道:“你又去找她了?”
“她畢竟活得久。”林待之點了點頭,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只是看着她小口咬着桃子的模樣,突然怔了一下,問道:“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
桃子是他去桃園現摘的,皮也是他用劍氣削去的,光潔得很,但相比之下,還是她的脣更嬌嫩欲滴一些。
裴清語抿了抿嘴,道:“沒太熟,酸酸的。”
林待之覺得她真是可愛得緊,於是伸手幫她撥去額前被風拂亂的髮絲,在她那晶瑩的耳垂上輕點了一下,道:“小青魚耳朵紅了。”
裴清語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本想隨你一道去,就算喬裝成隨行禁軍也無妨,可祖父他最近身體不是太好。所以你要保護好自己。”
林待之道:“不會那麼容易死。”
裴清語搖搖頭,道:“我相信你要逃的話,世間少有人能取你性命,但要是你又求死呢?像多年前一樣,像……父親一樣?”
林待之怔了怔,隨即笑着撫上了她的腦袋,道:“不會了。”
……
火光明豔,照亮了柳飛的眼,卻照不進他的心裏。
看着陣法屏障中,湖邊那濃情蜜意的兩個身影,他還是不由得泣不成聲,恨不得倒進申繡的懷中大哭一場。
“我很早就告訴過自己要接受這一現實,可爲什麼親眼看見的時候卻還是那麼的撕心裂肺,林待之,你何德何能啊……”
申繡皺着眉,有些受不了鬼哭狼嚎的他,於是扔過去幾個桃子。
柳飛狠狠咬了一口,然後便佯哭着咧開了嘴,“真酸啊……”
出於化悲憤爲食量的想法,他還是惡狠狠連吃了十幾個早桃。
看着他滿臉猙獰的樣,申繡忍不住勸他振作一些,但柳飛是個越勸越來勁的人,硬生生喫完了一籮筐,然後就開始挖坑埋桃核,簡直精力無限。
以至於第二日看完日出的林待之送走裴清語後,還以爲家裏被摸金校尉給洗劫了。
午後,他來到碼頭,兩輛巨大的客船已經候着了。
林待之在推官的帶領下入了船艙,發現柳飛、江枝也在,倒是另外兩位大人不在這裏。
柳飛解釋說自己剛好要回青州,同路,絕對不是要跟着林兄訛些錢財。
江枝解釋申繡要負責安全,所以和另一位指派來的熊百夫一起巡崗。
一陣起伏當中,船開動了。
沿秦淮一路東去,路過鳳鳴山再往西駛入洛川,出了洛城所在的雲州,再過涼、青二州後,便可南下。
這就是此行的既定路線。
江枝問柳飛:“你御劍回去的話不是可以更快嗎,幹嘛非得乘船?”
柳飛搖頭:“我多懶啊,幹嘛自己飛。從洛城到青州漓荃,怕是得要一天一夜,那不得飛死我。”
林待之沒想到柳飛居然和梅蘭梅雪是老鄉,不由挑了挑眉,問道:“柳飛你是什麼時候入明蘊宗的?”
“乾元二十六年啊,怎麼了?”柳飛狐疑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你莫不是懷疑我是內奸吧?”
林待之搖了搖頭,走進了自己房間,沒再說什麼。
船路很快,不一會就在平穩之中出了洛城,透過舷窗看向平了山頭的鳳鳴山,林待之也不由感懷區區一個月內竟能發生這麼多事。
隨即他怔了怔,似乎想起些什麼。
找了筆和紙,隨手準備寫下點東西。
他寫下“裴閣老”三個字,然後在後面打了個問號。
聽裴清語說裴閣老病了,似乎是年事已高的表現。這些年爲國家操心操力,確實是累了。
但問題是,陛下身體也不好。
那麼鳳鳴山的血池到底是爲誰所築的呢?
杜青自己也說過血丹效力並不止於讓他從多年一品巔峯突破通聖,林待之也懷疑過這個問題。
並且從始至終都懷疑一切是裴閣老的局。
但由於裴清語隔在中間,他確實不好說什麼。
就算裴書逸當年的死和裴閣老有一定關係,但他林待之也不能說,一個兒子爲了天下,被父親逼得赴死,然後他因爲和人家兒子關係好,就要砍了他老子……
這多少有些惡人了。
那是裴書逸自己的選擇。更何況,裴清語還並未說什麼。
所以問題來了,裴閣老是不是在裝病?又爲什麼要裝病,甚至連裴清語也要騙?
難得說是爲了麻痹漸漸勵精圖治的乾元帝?
林待之又想起了些什麼,於是他徑直出了門,問柳飛道:“那天書院大戰,名爲天的魔皇說了哪些人的名字?”
柳飛怔了一下,正和江枝發牢騷說自己哪不如林待之的他被嚇得不輕,還以爲這人惱羞成怒要和他決鬥。
思忖了好一會,他纔開口。
“好像是……諸葛匹夫?人皇?裴姓小兒?”
林待之怔了怔,道:“我明白了。”
諸葛匹夫是誰他自然清楚。
人皇是不是就是指乾元帝?還是說已故的老皇帝?是因爲皇帝地位高的原因纔要喊他的名字嗎?
那麼裴姓小兒呢?
是裴書逸,還是說裴閣老?難道說裴書逸還活着?
不,不可能,不老書既然已是無主之物,幻境裏林待之也確實見到了那一幕,想來那人的的確確已經走了。
那總不能是裴清語吧?
裴閣老是當時攝政之人,叫他的名字說奇怪也不奇怪,但人皇爲什麼會排在裴閣老前面?
林待之想了想,又問江枝:“你知道乾元五年寒山大戰的細節嗎?”
江枝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柳飛挑眉,道:“他確實在問你。”
江枝比劃了一下,道:“知道一點點。”
突然,就在這個時候,船停了下來。
柳飛挑眉道:“到了?”
林待之心想纔過去半個時辰,到個屁。
他對江枝道:“之後我們再說,先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三人來到甲板上,張府尹正悠閒坐着曬太陽。
江枝請了個安,問:“發生什麼事了?”
張府尹指着遠處被人羣簇擁着的申繡,笑道:“年輕人要辦些事,正常,正常。”
林待之看了過去。
這裏是秦淮河經過的一處山村,明明是看着極其貧瘠的地,許多人卻穿着錦衣華服。
他們看着申繡,臉上盡是期待、高興的色彩。
這時,一個樵夫突然從人羣裏走了出來,衝林待之嘿嘿一笑,招手道:“這位大人,我們見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