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地官員給欽差一行人安排的住處裏,爐火升騰,烤着柳飛託商鑫弄來的春筍、韭菜和燒雞。
柳飛鬆開了扼住檮杌咽喉的手,將這傢伙扔到了一邊。
“還別說,力氣挺大,還喜歡兇人。它爲什麼會這樣,難道是這狗鏈……嗯……這感覺怎麼如此熟悉……”
申繡在一邊未曾開口,閉着眼似乎在打坐。
柳飛挑了挑眉,看向林待之,道:“難道說……”
林待之也沒有說話。
柳飛咳嗽了兩聲,伸出肘攻擊了一下申繡,道:“林兄,我要告訴你一個事情,希望你聽了後不會受到打擊。”
林待之問:“什麼事?”
柳飛正色道:“在下不才,之前的打賭中贏了你,不多,也就百十來階,申繡可以作證。”
林待之點頭:“嗯。”
柳飛皺眉:“嗯?”
林待之看着他道:“怎麼了?”
柳飛惱火道:“你沒有一點點小小的喫驚嗎?”
林待之搖了搖頭,道:“你小飛俠劍道天賦卓絕,要是沒有贏我纔會讓人喫驚。”
柳飛想了想,神色有些尷尬,道:“是這個道理。那麼賭約……”
林待之順手把雲起劍扔給了他。
柳飛沒有接,而是用劍把那把劍扒拉了過來,然後又“嗯?”了一聲。
林待之道:“你想問什麼?”
柳飛挑了挑眉,道:“傳說裏浮生塔有個寶貝,到第九層就有機會得到,你境界提升這麼快,是不是和那東西有關?”
林待之道:“差不多。”
柳飛有些愕然,瞪大了眼,道:“這……這就承認了?”
林待之道:“那不然呢?”
“你就不擔……算了……這麼說當時那個摩南也是衝着你來的?”
“八成是。”
“這麼說來,朝廷派你到處跑腿也是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可以認爲是朝廷。”
“嘶……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明天該不會就有人來殺我滅口吧?”
柳飛倒吸了一口涼氣,繼續用手肘攻擊一邊的申繡。
申繡這時才醒了過來,臉上寫着茫然,看着柳飛的眼神裏略帶不解,似乎在責怪他大驚小怪。
申繡一臉冷漠,道:“我什麼都沒聽到,我在打坐,不關我事。”
林待之對柳飛道:“你輕易死不掉。”
柳飛搖頭,惱火道:“這不是死不死得掉的問題,你說我知道了你的事,要是回宗門後我師父問起,‘誒誒,小飛飛,那個林待之怎麼回事啊,你怎麼連他都打不過啊’,你叫我怎麼回答?”
林待之道:“都行,隨便說吧。”
申繡面無表情道:“小飛飛。”
柳飛瞪了他一眼,道:“問題是師父她老人家知道了,宗門裏長老會不會知道?長老知道了長老弟子會不會知道?長老弟子知道了別派弟子會不會知道?到時候林兄你惹麻煩了還不得賴我?”
“……有些複雜。”林待之挑了挑眉,想了會,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洛城人差不多已經都知道了你和我都到過浮生塔第九層?”
柳飛不解,問:“這話什麼意思?”
林待之說道:“知道這個傳說的人會猜想東西就在你我身上,如果你回到了宗門,再對外宣稱自己什麼都沒拿到有人會信嗎?”
“不會,他們會認爲這是心虛。”柳飛一拍腦門,道:“那就自稱東西在我身上?”
林待之道:“別人會認爲這就是大派底氣。”
“那什麼都不說呢?”
“你覺得比起名不見經傳的林待之,聖女的弟子怎麼樣?”
“當然是聖女弟子更厲害。”
“那不就得了。”
柳飛覺得他說的有些不對,但具體哪裏不對又想不明白,於是看向了申繡。
申繡道:“你在幫他數錢。”
柳飛:“……”
……
圍爐夜話結束後,柳飛將檮杌從林待之那裏薅來了,說是要拿這兇獸助他修行。
因爲林待之也提到過,牽着那個繩子就可以將檮杌吸收的靈力以極小的效率轉化到牽繩者身上。
左右是要壓制這隻檮杌,浪費未免可恥,不如拿來利用利用。
林待之只要他小心被別咬就好,申繡則表示如果有用的話他也要。
檮杌表示……不好意思,它沒有表示。
接下來的一週時間裏,林待之又在絳雲城附近逮了兩隻修習鬼魅幻術吸人陽氣的女鬼,送她們去輪迴的同時,也將其半生幻術修爲吸進了玉簡裏。
這聊勝無於的增強讓玉簡的上限走到了四品巔峯的盡頭,離突破只差一線。
柳飛事後得知林待之抓女鬼不喊上他,非常氣憤,惱火說着自己最近上火,陽氣旺盛之類的話。
申繡很是難得表示了自己對他身體的關心,說他這八成是脾胃虛弱的體現,建議去買些當歸紅棗枸杞菊花泡茶喝。
在這期間,張兆京又同江枝逮住了當地一貪污受賄的官員,奏到了朝廷那裏。
那位大人不服,甚至還想派護院動手。
於是他花大價錢請來的四品高手在和熊德勝周旋了百餘招後被申繡輕鬆拿下。
直至柳飛的劍架到了他脖子上,這官員還在怒罵:“你們這些故作清廉的狗官,何不睜開眼看看,這雲州府裏哪一個未曾知法犯法過,爲何只抓本官一人?”
張兆京搖了搖頭,命人將他拖了下去,押往洛城。
因爲早在朝廷那邊就傳來了回覆,這人他們看着辦就行。
“是啊,這絳雲城裏的官員們,哪一個又沒有貪過呢?但是不貪便做不來事啊。”
張兆京嘆了口氣,道:“江賢侄,你可知道我們爲何就抓他一人嗎?”
江枝道:“有些東西貪不得?”
張兆京道:“朝廷並不缺清正廉明之士,但缺會辦事的人,而越會辦事的,往往越會來事。貪不是問題,只知道貪而不辦事纔是大問題。”
江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他們在絳雲城的事情辦完後,便回到了碼頭的船上。
然而細心的江枝卻發現了混在禁軍中的一個女子,當即給她抓了出來。
張兆京震驚了,道:“公主殿下怎會在這裏?”
李芸靈得意看了申繡一眼,道:“本宮憑什麼不能在這裏?”
張兆京無奈道:“陛下知道嗎?”
李芸靈笑道:“不知道哦。”
張兆京只能將人先帶着,然後派人傳回去一道密令。
他又想到什麼似的,挑眉問:“公主殿下這些天住在哪?”
李芸靈低着腦袋,腳尖踢着船沿,紅着臉指了指面無表情的申繡。
張兆京嘆了口氣,拂袖而去。
柳飛衝申繡豎了個大拇指,牽起繩,摁着檮杌不斷反抗的腦袋就奔向了二樓船艙。
他決定去告知林待之這個好消息。
等他以靈力撬開林待之的門時候,林待之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桌上。
那裏蹲着一隻純白色的小狐狸。
“林兄林兄,板凳臉他終於開竅了你知道嗎,他還金屋藏……”
柳飛一把推開房門,笑得甚是猖狂。
小白狐看向了他,也露出了一抹極其人性化的笑容,看着美麗而又詭異,誘人而又危險。
“金屋藏……藏……狐狸……”
柳飛怔住了,嘴角不自主闔動,喃喃地說着。
“山主大人,嘿嘿,嘿,您好,這是孝敬您的……再見……”
柳飛傻笑了兩聲,想起以前同蘇槿竹葷素不忌的玩笑,說話都有些發顫。
他小心翼翼放下被他掐得死死的檮杌,然後猛得一站起。
劍光一閃而過,柳飛轉瞬即逝。
檮杌看到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白狐,甩着舌頭就咧嘴衝了上來。
梆梆兩下。
很快,小白狐就幾爪子把檮杌拍得七葷八素,然後得意地撿起了那根火繩,眼神輕蔑地看着一臉不服的檮杌。
似乎在說,一隻靈力全無的貓也敢和青丘山主大人打?
林待之想說些什麼。
小白狐就衝着他嘶氣。
“行吧,你愛帶着它玩就帶着它吧,還能儘快幫你恢復。等有機會了,我再送你回南疆便是了。”
小白狐眼神驀然柔和了幾分,然後把繩子纏在了自己的爪子上,拖着被揍到四腳朝天而又失神的檮杌就要跳出窗。
林待之道:“可這是他的意思,你又真的想要回去嗎?”
小白狐倚在窗沿的爪子頓了一會兒,似乎沒什麼要說的,隨即堅定地跳了出去。
檮杌的身子晃來晃去,跌跌撞撞摔出了窗。
林待之眨了下眼,他神識感受到小白狐進入了申繡房間。
有一個聲音響起。
“誒,嫂嫂,你怎麼帶了只黑貓回來啊,長得怪難看的。”
這是在裏面住了許久的李芸靈。
申繡卻在三層露天雀臺,這些天未曾入房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