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繡覺得這些魔只是小魔,聽起來遠不如當時林待之在絳雲城發現的自己宗門那位外門長老聽得可怕,所以並未太過擔心。
他聽着林待之的話,也回想起了鹿湛好些時候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
“我也不清楚。”林待之搖頭,道:“只不過山莊這些人裏,除了那位何先生,並沒有人能夠感受到我的窺視,鹿湛是例外,他好像有點刻意在躲避別人的查看。”
申繡似乎沒有注意到他話裏的那個除了,於是也就沒有去想林待之的境界可能遠高於那位鹿莊主,只是道:“聽說他去過女帝傳承處?”
這是說鹿湛可能得到了女帝某些神通。
林待之道:“不像。”
申繡沒話說了。
林待之撤去了陣法,道:“我們去北邊女主人的正房看看吧。”
……
除了林待之外,察覺人是鹿夫人殺的還有鹿莊主和何老。
這是申繡從林待之那裏得來的消息。
一夜過去了,端坐在原先魔氣源頭洞口前的何老也沒有繼續假裝下去的打算。
於是他也聞言來到了這裏。
只有鹿湛不明所以,驚慌失措地看着死去的丫鬟,道:“娘呢,娘沒有事吧?”
鹿莊主是第一個趕到的,道:“你娘睡下了,這個丫鬟對你娘出手,幸好我及時趕到……”
正在路上的何老頓了頓腳,隨即閉上眼,轉身離去。
申繡道:“鹿莊主爲何下手這麼狠?”
鹿鳴蒿定睛看着他,道:“我本以爲入魔之人都已經找到了,卻不料……當時事發突然,我也是一時情急。儘管她是魔人,我也不該下如此重的手……”
鹿莊主閉上了眼,示意下人們蓋上白布,同自己兒子道:“葬了吧,然後給她家父母送上黃金百兩。”
鹿湛看着那驚愕死去的丫鬟臉上的紅痕,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心想孃親這一巴掌確實打的好,不然這賤婢不知道還要憋到什麼時候去。
緊接着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脖後一寒。
鹿湛猛得向後看去。
林待之瞥了他一眼,道:“少莊主怎麼了?”
鹿湛舒了一口氣,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道:“我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
申繡挑眉,看向了林待之,心道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他?
銀髮少年胡思亂想一陣後,同林待之傳音道:“我們要不要點破?”
林待之想着那位在地牢裏,只有七品境界的鹿夫人,道:“隨你。”
申繡不再說話。
鹿湛開始處理命人處理屍體。
好半天,他纔想起來什麼事,同鹿莊主道:“爹,我想進去看看娘。”
鹿鳴蒿搖搖頭,道:“你知道的,你娘她身體一直不好,平日裏睡眠也不足,如今纔剛剛睡下,爲父也佈下了陣法,免得其餘人擾她清淨,你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鹿湛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些什麼,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門,臉色漸沉。
待他走後,鹿鳴蒿同林待之道:“林大人,我有些話想對狀元郎說一下。”
林待之想了想,走到了別處,道:“你們儘可以傳音,我不會偷聽。”
鹿鳴蒿看着林待之站在小院外的身影,也想了想,揮手展開了一道屏障,開口同申繡道:“申少俠如果不便開口,只需要點頭搖頭即可。我想問,關於內人的事,你都知道了嗎?”
申繡愣了一下,然後點頭。
鹿鳴蒿看着院外的那襲白衣,道:“我沒有感受到其餘的神識波動,如今看來,申少俠的境界是如此的高深莫測,青雲試第一果然不俗。那這件事,申少俠可告訴過林大人嗎?”
鹿鳴蒿緊鎖的眉終於展開了些,在他的想法裏,林待之就是朝廷派來處理魔的人,只要林待之不曾知道這件事,那麼一切就還有迴轉的餘地。
“那就好,那就好。”他點了點頭,然後誠懇道:“那申少俠可否幫我保守這個祕密?”
申繡想起了林待之之前說的話,然後遲疑地點了點頭。
鹿鳴蒿舒了一口氣,道:“聽說申少俠爲人正直,視錢財如糞土,常救濟難民,正好本莊主也是如此。事後我會奉上小許糞土,希望申少俠能幫我多做善事。”
申繡愣住了,然後機械地點了點頭。
鹿鳴蒿又道:“聽林大人之前說,祛除魔性的方法千百年來只有一個,申少俠知道具體如何做嗎?”
申繡搖頭。
鹿鳴蒿皺起了眉,他想着早些時候聽得小道傳聞,和江湖裏關於林待之的資料,然後試探問道:“那……林大人之前說花十年把自己變成魔的那人,可是……原神策軍統領……杜青?”
申繡心道你怎麼猜倒挺準,然後木然點了點頭。
鹿鳴蒿似乎下了某種決定,長舒了口氣,揮手撤去了屏障。
院外不遠處的林待之恍若無聞。
鹿鳴蒿收回了目光,深深對申繡鞠了一躬。
他高聲對林待之道:“林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聊完了?”
林待之悠閒轉身,道:“何事?”
鹿鳴蒿道:“聽說欽差一行人出行,不知可否帶上犬子,我這個當父親的平時疏於管教,希望你和申少俠能帶上他出門歷練一番。”
林待之道:“樓船上艙位不夠,更何況平日裏經費也有限,這一路怕是得有大幾個月,可養不起一位錦衣玉食的四品少爺。”
鹿鳴蒿心領神會,道:“莊內會奉上黃金千兩,以及上品靈石若干,其餘珠寶財物,林大人儘可自取。”
林待之爲難看了申繡一眼,道:“我只是帶個人,並不幫他辦事,其餘事情也不在我職務範圍內,這不算受賄吧?”
申繡道:“不算。”
林待之看向了鹿鳴蒿,道:“那林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你爲什麼要答應他?”
下山的路上,申繡問林待之。
不知道怎麼的,他對林待之越來越好奇,話也就多了起來。
林待之反問他:“那你呢,你怎麼要答應他?”
申繡怔了一會,道:“原來你聽到了。”
林待之道:“我都說叫他傳音叫他傳音,我走的又不遠,就算不放神識出去又真當我聽不見嗎?說話還那麼大聲,那什麼隔音陣法學得也不好。”
申繡道:“他是刀修,不是道修。”
“所以你爲什麼要答應他?”
“不知道。”
“但就是想是吧?”
“差不多。”
“這叫共情。愛情親情友情本來就是人能感知到的最基本的東西,沒必要掩飾什麼。”
“我沒有掩飾。”
“嗯,我知道,你又不是柳飛,那傢伙才喜歡遮遮掩掩。”
“所以你爲什麼也要答應鹿莊主?”
“我對鹿湛比較好奇,拿錢是清理當中的事情。”
“爲什麼?”
“因爲有些時候,你平白無故去幫助別人,別人說不定會覺得你藏着什麼齷齪心思,只有當你把他的禮物吞進肚裏,他纔會安心。”
“明白一點,但又不太明白。”
“不用深究,修行者只要自身強大,便不必考慮這些。”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