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繡喚出長槍，橫掃。
殘肢碎屑簌簌而下，隨即化作一道道青煙，飄向了無數精魅魔物的中心。那裏有一方祭臺，祭臺中擺着一顆流光溢彩的寶珠。
同時還有三個不同方向的人向着那方祭臺而去。
“靈力在迅速流失。”
申繡眯着眼，試着感受了一下，道:“不能飛。”
林待之則是看到了另外方向的三個人，左邊一個執刀的，四品。
右邊一個打拳的，肉身堅韌，已入五品。
對面是四品的鹿湛。
他們氣息上並不在巔峯，想來都已過了幻境，或者在這方戰場闖了很久。
其中以那名拳法大開大合的五品武夫速度最快，鹿湛次之，刀修最後。
那武夫眼看都要衝到祭臺上了，申繡卻不以爲意。
有一木妖揮舞着藤鞭便衝了過來。
他翻轉槍身上挑，然後疾刺而出。骨槍如刺破長夜的星火，輕而易舉就穿胸而過。
木妖倒下，又有一屍獒自背後躍起。
申繡頭也不擡，只是跨步雲槍，向後橫擺，繼而錯手斜劈直下，再次滅殺兩隻無臉鬼魅。
前衝之勢未停，便又遇上一對披頭散髮的水鬼。
只見申繡一個下劃擺身，掄槍換回右手，斜劈一個半圓後轉身接一個下段橫掃，又斬一對。
緊接着，他借橫掃之勢再度回槍突刺，穿了兩隻木妖后擡手下壓。
槍尖點地。
然後借槍尖的支撐力量翻身騰空，將如意掄圓了後便是一個跳劈。
槍氣縱橫，前方如割草般倒下大片。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從林待之看向申繡的第一眼起，後者便如行雲流水般使出了這一套大開大合的槍法，整個身子轉眼已往前去了數丈。
在最節省靈力的情況下，申繡能在一剎那的功夫裏做出最好的選擇，他這個武試第一的含金量不可謂不足。
林待之沒去管那些向他撲來的鬼魅，只是往前飄去，慢悠悠地跟上。
申繡一邊清怪一邊道:“你怎麼不先行過去？”
林待之道:“離開你我沒法存在太久。”
申繡揮槍橫掃一片，道:“抱歉，沒怎麼見識過分魂的術法。”
林待之好奇問道:“你方纔那招立槍劈蓋，叫什麼名字？”
這時的申繡挺槍突刺，然後鬆手一個滑鏟，整個人疾行如風，轉眼間就往前挺進了一大截。
從兩個消散的木妖背後接過如意槍，他道:“沒有招名。”
說完這話時，他離祭臺的距離只有百步。
林待之擡頭看去，那武修轟出了最後一拳，已經站在了祭臺之上。
鬼魅們被屏障隔絕在外。
揮出一劍的鹿湛皺了皺眉，加快了殺敵前進的速度。
剛巧此時眼前金光一閃，申繡方纔一槍挑滅的四隻妖魅處，有殘卷落地，繼而飛入了申繡的懷裏，他看也未看就收進了自己的儲物法寶中。
祭臺上，那五品武夫目光貪婪而癲狂，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寶珠，猖狂大笑:“女帝傳承是老子的，什麼四品劍修刀修，你們全是垃圾！”
鹿湛冷笑，道:“白癡。”
那個刀修則看起來頗爲着急，運刀更爲迅捷。
申繡穩定而迅速地前進着，不多時就超過了這位刀修。
林待之似是自語道:“你說那祭臺上又沒有寫着女帝傳承四個大字，爲什麼那傢伙就這麼篤定這裏是女帝佈下的呢？”
申繡十分專注自己的事情，所以沒有回答。
祭臺上，那武修的手已經伸了出去。
扣上寶珠的一剎那，他渾身一顫，彷彿觸摸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花，目光感懷而又興奮，看着指縫間溢出來的光芒，他激動得彷彿要哭出來一般。
“爹……爹你看到了嗎，老子得到了女帝認可……”
他感受着那醉人的力量，只覺渾身舒坦，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洋溢着幸福。
可就在下一個，他臉色驟變，道:“不……不！夠了……夠了！”
只見他拼命扯着那隻按上寶珠的手，卻怎麼也拿不下來。
無數靈力正在緩緩灌入他的身體，他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擡高着。
“不……不，我說停，給我停下！”武修手臂上血管爆起，甚至有細小的血珠滲出，他整個人也開始膨脹，一張臉因爲疼痛而扭曲到變形。
“不……不要！”
就在他怒吼聲落下的同時，有劍光一閃而過。
隨即無數道劍光落下。
“啊——”
祭臺上發出飽含痛苦的怒吼。
只見那武夫仍舊伸着手，只是那健碩的手臂之上滿是血痕，鮮血不住地淌落。
鹿湛冷笑一聲，看着他那越發膨脹的軀體，悄然退出了祭臺。
武夫咬着牙，脣齒間打顫不止，隱隱有裂痕從他皮膚上一道道隱現，鮮血從他嘴角、眉眼、鼻孔、耳朵處淌下。
那寶珠的流轉更盛，於是下一波靈力如海浪般再度傳來。
“轟——”的一聲。
祭臺上塵埃四起。
鹿湛定睛看去，臺上多了個銀髮少年，那七竅流血的武夫抱着斷手翻滾在一邊，眼神很是複雜，疼痛、怨毒、後怕皆有。
申繡看了眼那顆不斷轉動的寶珠，長舒了一口氣，然後便看向了林待之。
他沒有伸手。
鹿湛提劍縱步，閃身了上去。
槍光一閃而逝。
“錚——”的一聲。
火星四濺，格劍的鹿湛被一槍逼退，氣血翻滾。
申繡看着緩緩趕到祭壇上的林待之，還是未曾伸手。
就在林待之飛身到達祭壇上到達一瞬間。
中心的寶珠光芒大作，隨即迅速旋轉起來。
祭壇內，轉眼便風雷閃動，虛霧升騰。
申繡道:“果然又是這樣？”
林待之愣了愣，道:“真是女帝傳承？”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祭壇上的虛霧裏便有無數意象顯現。
先是一道劍光沖天而起，斬破了天，彷彿閃爍着千萬道雷光之多的天空裏，撕開了一道恐怖難言的裂縫。
有巨大到鋪天蓋地的黑色鵬鳥扶搖而出，雙翼鋪展，立馬便遮蔽了天空，黑暗了人間。它向着海里飛去，在一聲激盪中掀起了無比磅礴的巨浪。
下一刻，一條長達數百里的魚尾擺動，將那巨浪拍得粉碎。雷光中，隱隱可見海面有條數千里長的大魚一閃而逝。
申繡挑眉，“鯤。”
“鯤鵬。”林待之也同一時間開口。
說完這話時，虛霧裏的海面頓生無數波瀾，那條長達數千裏的鯤一躍而起，飛昇化作鵬鳥，挾着無比恐怖的勢朝着林待之襲來。
林待之握拳迎擊。
千鈞。
“轟——”的一聲。
寶珠幻化的鵬鳥同林待之的拳相交，便有一股巨力從交接處傳來。
林待之的身形以極快的速度黯淡下去。
申繡又看了眼那顆寶珠，終於還是決定提槍去助他。
“不要。”林待之突然開口。
但爲時已晚，申繡的槍已加入了戰局。
那鵬鳥揮翅帶來的巨力更加磅礴，如摧枯拉朽一般就將二人一併轟飛。
同時，虛霧裏的雷光一同迸發，如萬千遊蛇一般向着林待之襲來。
這是……
林待之神識有所警覺，識海里感受到了難言的痛楚。直覺告訴他，如果硬接這千萬道雷光，自己的真身也會出現難以估量的嚴重問題。
於是在那雷光未曾到來之前，他一指點向了自己眉心。
靈體頓時化作了虛無，雷光落到了空處，轉眼消失不見。
一道金光落進申繡懷裏。
那是不老書。
申繡有些錯愕，他握住了那張刻有破軍的殘頁，擡頭向祭壇上看去。
林待之那道靈體早已變成了灰灰。
只有正中間站着一個面容扭曲的人。
那是鹿湛。
他的手放在了寶珠上。
……
山林間，林待之睜開了眼，然後長吁了一口氣。
他感受着之前遇到的鯤鵬巨力，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千鈞是道法，鯤鵬也是一種道法，都是力之極致的規則，十分不講道理。
千鈞是放大，增幅使用者本身的力量，在他這個品階，相當於把他的力量放大五倍到十倍。
鯤鵬的道法則是依據對手來看，一旦使用這種規則級的道法，那麼不管對面力量幾何，使用者的力量都要比對方多上一分。
這個對方，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一羣人。
等於說是，不管怎樣，我拳頭就是比你大。
這便是女帝曾經收錄的道法？與之相比，千鈞在戰鬥上倒顯得像個玩具。
如果說鯤鵬是針對肉身力量，那麼後面隨之而來的雷電就是針對他的神魂。
林待之毫不懷疑女帝境界遠超自己，但問題是，爲何她要滅殺自己？
倘若今日是真身在那裏，恐怕早就形神俱滅了吧？
原來下面不是女帝傳承，而是針對自己的一個殺局，只待自己一走到那方祭壇上，殺陣便正式啓動。
林待之將歸藏拿了出來，捏在了手裏。
心思複雜，不敢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