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張大人都被驚動了，他扶着腰身，在護衛的攙扶下走到了甲板上，皺緊了眉，對另一艘船上的衆人道:“何事驚慌？”
熊德勝道:“外面風大，張大人還是到裏面去待着吧。”
張大人擺擺手，道:“無妨。”
江枝跟他說明當下情況。
那木筏近了些，張大人才眯起了眼，道:“千里鏡。”
護衛遞上來一個木質圓筒。
張大人拿起，然後舉至右眼前，單眼望了過去。
看清那兩人的模樣，張大人持鏡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放了下來，“咳……咳……”
他猛咳嗽了幾聲，看了眼申繡和林待之，然後吩咐道:“回去吧。”
於是護衛再度攙着他回船艙了。
二樓的李芸靈聽見了動靜，打開窗門瞟了一眼，興奮地喚江枝過去，問:“怎麼了怎麼了？”
江枝示意她看遠方。
李芸靈翻了個白眼，道:“笛子吹得真難聽，不如表哥。”
江枝知道他這個表哥說的是李君羨，當初他聽臨江仙也是在世子殿下府上聽的。
他點頭道:“尾聲低了三個調，恐是指法沒用對。”
李芸靈挑了挑纖細的眉毛，仰着臉道:“小狀元你挺懂嘛。”
江枝靦腆笑笑，道:“略懂。”
兩人又開始活絡地討論了起來。
熊德勝有些不自在，心想這種時候怎麼還有人有心情聊天的嗎？
他提起斧子，衝前方道:“來者何人！”
前方的何人不理他。
熊德勝大聲道:“大夏欽差領命，莫要攔路，你們若是再不停下，休怪本官不客氣了！”
這便是勿謂言之不預了。
以往船商們，不管大小，看着這巨大樓船上的官旗，都是紛紛避讓，主動讓開江中心的船道，而這兩人竟是不聞不避。
倒不是說江窄了會撞上，這洛川寬的很，閉着眼劃都不一定能碰到一起。
只是官家們總得要個態度，你若是不明事理，那就只好用些手段讓你明一下事理。
這其中的道理，船商們自然門清。
很顯然不遠處木筏上的人不知道，或者是不想知道。
那熊德勝今日可就得讓他們知道知道了。
只見他雙斧翻轉，在雙手間舞得虎虎生風，然後手猛得下沉，巨斧便劈了下去。
只不過劈的是對象是江，並非遠方的木筏。
他未動殺意，只是想小施懲戒。
隨着他斧頭落下，頓時，一道三丈高的巨浪震了起來，直奔遠方的木筏而去。
江面波濤滾滾，巨浪洶涌澎湃，木筏便如一片隨便逐流的葉子般岌岌可危。
那道巨浪頃刻間便到了十丈開外，眼看就要吞沒那隻木筏的時候，划船的漢子站了起來。
他把手放在了腰上，然後解開了褲腰帶。
浪拍了下去。
無眉的中年男子抽出了褲腰帶，就像是在拔刀。
銀亮的光華閃爍，一隻鐵片穿浪而過。
那是刀尖。
原來他的褲帶當真是一把刀。
巨浪如裁布般裂了開，沿刀身向左右而去，掠起一片江水。
中年人至始至終都沒有出招。
他僅僅是抽出了刀，然後巨浪的水便一分爲二，從中間斷裂了開來。
熊德勝兩條如毛蟲般的眉毛皺了起來。
那中年人腳輕點木筏，躍至半空，一開口便是桀桀大笑，道:“白雪起時碧峯落，垂釣寒江一孤蓑。對面的船客，交出財寶，本大爺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熊德勝嘴角一抽，罵道:“他奶奶的，這鳥人欺人太甚了！”
說罷，他便衝着那邊罵道:“你等着，你爺爺我來會會你！”
只見熊德勝腳一踩甲板，然後一躍而起，整個人如一個巨大的圓球般，抄起一對斧子便猛劈了過去。
那中年人見他攻來，乃是不慌不忙，一甩長刀。
刀身如軟繩般搖晃，蕩了過去。
一股綿柔之力鋪展開。
轉眼，刀斧相接，但卻一點聲音都未曾發出。
熊德勝借勢躍起的力如泥牛入海，消沉了下去。
那中年人再度翻刀，刀身被壓出了一個極其誇張的弧度，緊接着，他猛得一抽。
那股柔中帶韌的力沿斧沿迴盪，斧還未壓下去，中年人再出一刀，抽到了斧上。
“啪——”
一聲極爲清亮的相機聲傳來。
熊德勝猛得一震，斧子險些都拿不穩了，整個人被打飛了回來，落到甲板上，跌跌撞撞後退數步才站穩。
“孃的，他是三品！”
熊德勝啐了一口，臉上露出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然後便跑到船尾去了。有士兵不放心，想跟着一塊去，被他轟了回來，並臭罵道:“爺爺去吐血，你他孃的跟着幹嘛，看笑話嗎？”
那中年人繼續桀桀大笑，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反派。
他刀尖一指，伴着更加高昂的笛聲，道:“還有誰！”
鹿湛躍躍欲試。
申繡卻提槍上了去，因爲眼前這人他認識，正是百草幫長樂坊的四當家。
當初小菊在長樂坊拿那二十多萬兩銀子，就是被這位派人追趕的，還是他申繡出手相救。
月下對望彷彿就在昨天，又哪裏會忘？
此時的四當家衝他使了個眼色。
申繡心領神會，長槍一橫，江面便揚起無數波瀾。
四當家長刀一拍，波瀾便平了下去。
申繡快步飛躍上前，然後出槍，面無表情道:“這一招你可識得？”
四當家舉刀，大笑道:“雕蟲小技！”
“看槍！”
“喫我一刀！”
兩人乒乒乓乓打了數十招，申繡槍槍不落空，四當家刀刀韌性拉滿。
幾回合下來，四當家那把軟刀上已經出現了好些坑窪。
“鏜——”
申繡一槍格開四當家的刀，然後借勢迴旋，進而翻身一槍刺出。
“好回馬槍！”四當家大讚。
然後，“啊——”的一聲。
四當家負傷了，落了下去。
笛聲至此停下。
那個相貌儒雅，一看就是個好人的胖子將四當家接住了。
“老四，你不行啊。”
他搖了搖頭，然後一步踏出。
這一步，便來到了申繡的身前。
“三品中的槍修，不錯。”中年胖子眯着眼，笑着點頭。
申繡道:“豈止是不錯。”
然後他徑直出槍。
槍意恢宏，挾着避無可避的氣息刺了過來。
胖子沒有避。
他伸出了手，於是槍破開了他的域，刺到了他的手裏。
一雙肉掌，就這樣接住瞭如意。
然後一掌打在了申繡肩上。
“噗——”
申繡噴出一口血來，落了下去。
“啊——”李芸靈瞪大着眼，滿臉不可置信。
鹿湛正準備救。
一個焦急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小心別摔着！”
那是江枝。
於是正在落地的申繡速度猛得一滯，進而緩緩當了下來，落到了甲板上。
林待之挑了挑眉，看了眼江枝，只見這呆頭書生摸着後腦勺，完全沒注意自己腰間玉佩有清光一閃而過。
“有趣。”
半空中的胖子拍了拍手，笑道:“不愧是申繡，那麼還有誰呢？”
此時，熊德勝也吐完血回來了，他看着頭頂上那個胖子，皺起粗重的眉毛，沉聲道:“二品體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