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說得不對嗎?楊承允,當初父皇問你願不願意娶趙家女,你明明是反對的。後來迫於情勢,爲了安撫那十萬士兵的心,你才勉強答應了下來。怎麼,如今纔過去幾個月,你就被趙家女勾走了魂魄,連當初自己的不情願都不記得了?”孫弘文挑釁地看着楊承允。
楊承允的心裏出現了片刻的慌亂,他猛地扭頭去看趙昭,張了張口,卻無從解釋。因爲孫弘業說的是實話,他反駁不了。
趙昭沒理會楊承允的目光,她看起來依舊平靜,“多謝四皇子殿下您告知真相。如果沒其他事,我打算先上樓了。”
趙昭說走就走,根本沒給別人挽留的機會。
“你說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故作堅強,裝出來的平靜?”
“裝的吧。說不定心裏正在哭呢。父親祖母都沒有了,一介孤女以爲找到了良人,有了依靠,誰知卻是一場交易,要是我,我估計難過得想去死。”
“確實挺慘的。不過也怨不得別人。誰會想要娶一個孤女?都怕她命硬,剋死了孃家人不算,今後還剋夫家。”
“若不是看在趙將軍的份上,她早就被冠上天煞孤星的名號。到時別說出嫁,出個門,別人都躲着她。”
“.........”
耳邊是衆人的竊竊私語,那些話落入楊承允的耳朵裏,令他的臉色一變再變。半晌後,他神色一凜,大步朝趙昭離開的方向追去。
攬月樓建得極爲奢華,每一處都精雕細琢,下了大功夫。趙昭看得很仔細,楊承允追過來時,她仍在一樓。
她是在等他?
楊承允心中忐忑,想上前,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說有那麼多銀子,幹什麼不好,爲什麼偏偏要建一棟樓呢?”趙昭轉頭面向楊承允,清凌凌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看穿,“可以拿去賑災,拿去養兵,拿去戰後重建家園,拿去救助孤寡弱小........”
“趙昭!”楊承允低呼,“這裏不是談論這個話題的地方。”
趙昭笑了,“楊將軍,您和老皇帝不一樣,是嗎?”
楊承允嘴脣抿成了一條線,不說話。
“您和您的士兵,爲了這樣的皇室,拋頭顱灑熱血,不覺得不值嗎?”趙昭追問,語氣裏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到底想說什麼?”楊承允壓低了聲音。
趙昭壞笑,“您敢回答我的問題,我便告訴你我想說什麼,圖什麼。”
楊承允認真盯着趙昭的眼睛,“我知道你對皇上不滿,但是,我勸你下次說話要看場合,不要口無遮攔,不然,我也護不住你。”
趙昭的笑容一滯,冷冷道,“多謝提醒。”
“楊大哥~”入口處,宋瑩瑩對着楊承允欲言又止。
“你們聊,我先上去了。”趙昭斜睨了宋瑩瑩一眼,發現宋瑩瑩眼底的幸災樂禍和得意,她冷嗤了一聲,充滿了不屑。
她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回憶趙昭剛纔說的話,楊承允的心情變得很沉重,她到底想要什麼?做什麼?
直覺告訴他,她在謀劃的事情關乎整個大盛的安寧和穩定。
“楊大哥——”宋瑩瑩提高了聲音,對楊承允一直望着趙昭離去的背影,心生不滿。
楊承允收回視線,淡漠道,“有事?”
宋瑩瑩露出一副嬌羞的模樣,“楊大哥,四皇子剛纔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答應賜婚——”
“是。不過,認識趙小姐之後,我覺得她很好,我心悅她!”
和楊承允分開後,趙昭的心變得沉重,沒了欣賞美景美物的心思。她一口氣爬上了十八樓,眺望整個昊京。
昊京無疑是繁華的,可除了昊京,整個大盛滿目瘡痍,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顛沛流離——
昊京貪官污吏盛行,不事生產,只想着搜刮民脂民膏。不過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多地村民落草爲寇,佔山當匪——
可偏偏是這樣的大盛朝,前有她父親,後有楊家父子,以及他們身後的幾十萬士兵,願意爲保護它奮不顧身,戰死沙場。
他們願意保護這樣的大盛國,她不願意!
趙昭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她會建造一個他們從未見識過的世界。
夕陽西下,餘暉灑遍大地,萬物鍍上一層金光,難得一見的美景令趙昭心中的沉悶一掃而空。
身後腳步傳來,趙昭頭也不回,“楊承允,時間會告訴你,你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戰亂,會死很多人。亡國之奴,最慘。”楊承允語氣嚴厲。
“新舊更替,日月輪換,自然規律。”趙昭指着夕陽,“我賭你要守護的東西,它就如這一輪夕陽,垂垂老矣,離滅亡不遠了。”
楊承允抿脣,“趙昭,不管怎麼樣,答應我,別做傷害大盛的事。它也是你父親用生命守護的。”
“呵,”趙昭冷笑,“兔死狗烹,你知道殺我的父親是誰嗎?”
“你什麼意思?”楊承允情急之下抓住趙昭的手臂。
趙昭一把啪開他的手,“字面上的意思。你明明想到了,卻不敢相信,又何必多問。”
場面再一次僵化,趙昭輕嗤一聲,看到陸續有人進入十八層,她便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待宴會的開始。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安排,趙昭的左邊是董慧真,右邊是宋瑩瑩,後面則是方武月。
趙昭轉身和方武月打招呼,卻見她避開自己的目光,笑容勉強,“昭昭,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趙昭心裏有些失落,沒想到在這個世界爲數不多的同性朋友,如今也要離她而去了。
突然,桌子下有隻小手扯自己的衣襬。趙昭垂眸,方武月把一張小紙條塞進她手裏。
趙昭不動聲色接過字條,用寬大的袖子遮掩,打開字條,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寫到:他們要在你的酒水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