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老皇帝和皇后，所有人都已經落座。
樓下傳來“萬歲”的呼聲，趙昭知道，那是老皇帝來了。從一樓到十八樓，中間還要耽擱不少時間，趙昭不急，她用目光觀察四周，留意一切異常的地方。
她身前的茶水和酒還是原樣，和別人桌上似乎並未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藥會下在哪裏？
侍女和小廝不能進攬月樓，不能讓素心幫她取水，她已經兩個多時辰滴水未沾。從現在到宴會結束，最少也需要兩個時辰。
她的嘴脣已經開始起皮，等不了那麼久。
趙昭的視線掃向整個樓層，不經意間，和楊承允的視線對上了。
趙昭眼睛一亮，突兀地從座位起身，蓮步輕移，徑直朝楊承允走去。
她一動，衆人的視線都投了過來。
楊承允桌下的手不自覺收緊，心咚咚咚跳動，幾乎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大庭廣衆之下，她要做什麼？
向來處事不驚的楊承允，此時莫名有些慌亂。他目光悠悠看着趙昭，期待着她做點什麼，又怕她真的做了什麼。
趙昭施施然站立在他的桌前，乖巧地問，“杯子動過了嗎？”
楊承允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隨後答，“沒有。”
“呼~”趙昭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沒等楊承允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見趙昭拿起他桌上的杯子，倒水入杯，喝了起來。
她小口小口喝着，看似優雅，實則速度極快，短短片刻就喝了三杯。楊承允甚至聽見她小小的打了個嗝。
楊承允的視線從她嫣紅的脣瓣，移到她乾癟的肚子，小聲問，“怎麼回事？”
“把耳朵湊近一些。”趙昭朝他招手。
楊承允掃了一眼四周，幾十雙眼睛正注視着他們，他臉微微發燙。如此明目張膽的“調情”，大抵只有趙昭這個女人才做得出來。
他身體微微前傾，把耳朵湊近她的嘴邊，下一刻，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可能有人要在我的酒裏下藥。”
楊承允猛地站直了身體，眼底殺意涌動，“是誰？”
趙昭搖頭，“不知。暫且這樣吧，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她沒想到楊承允竟然沒有懷疑，直接相信了她的話，令她意外，讓她欣喜。
趙昭回到自己的位置，百無聊賴聽着四周的人閒聊，八卦聽了一個又一個，大都是關於男人。
比如誰家養了外室，誰家新納了美妾，誰家男人寵妾滅妻——
趙昭打着哈欠，心想，她纔不要經歷這些事情，麻煩！
皇帝和皇后姍姍來遲。
趙昭偷偷打量着老皇帝，無盡的恨意被她極力剋制。
老皇帝被衆人換着法子稱讚，被哄得哈哈大笑，好不快活。那笑聲落在趙昭耳朵裏，只覺得無比刺耳。
趙昭藏在袖子裏的手抓着拳頭，修得圓滑的手指甲陷入肉裏，不痛不癢，剛好讓她清醒。
這時，她察覺到對面投來一道有如實質的視線，她擡頭，與楊承允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充斥着警告和冷意。
送走了皇帝和皇后，壽宴才真正開始。各類精美的菜餚魚貫而入，罕見的瓜果和美酒也擺滿了桌子。
趙昭不知道自己的危機有沒有接觸，她留意這些菜和水果美酒的擺放，井然有序，似乎和別人並無不同。
菜和酒可能會被下藥，水果總該是安全的吧？
在別人推杯交盞的時候，趙昭夾了兩口菜，放在碗中，沒動；又倒了一杯酒，沒喝；最後拿起晶瑩剔透的果子，欣賞了一番，又放了回去。
算了，爲了安全，她還是餓着肚子好了。
宴會一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中途的酒菜換了幾回。趙昭雖然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但硬是一口都沒有嘗。
終於，在結束的時候，她狠狠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還有焰火表演，趙昭餓得渾身虛軟，沒了觀看的心情。她打算先出宮，也免了一會被堵在路上的煎熬。
趙昭順着燈籠的指引，朝宮門的大致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她隱隱察覺到了不對。
這裏不是出宮的路，更像是宮裏內侍的住所。
咣噹兩聲，一前一後兩所大門猛地關上，趙昭被關在了一個小院子裏。下一刻，照明的燈籠倏地的全部熄滅，四周陷入黑暗中。
趙昭屏住呼吸，儘量讓自己冷靜，同時在心裏思索：那些人把她關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打算怎麼對付她？
沒想到她避過了壽宴上的一切喫食，依舊落入了他們的圈套。
是她大意了。
嘶嘶嘶——
趙昭豎起了耳朵，一個不好的預感出現在腦海裏，他們該不會是放蛇來咬她吧？
趙昭不怕蟑螂，不怕老鼠，唯獨怕蛇。
幾乎是想到蛇的瞬間，她的身體便忍不住冒汗，發軟。
嘶嘶的聲音越來越近，趙昭的牙齒開始打顫，在察覺到有東西爬到她腳背上時，她再也抑制不住，尖叫着衝來時的方向跑回去。
這時焰火升空，出現了瞬間的光明，趙昭看到滿地的爬蛇時，人幾乎要暈過去。
她撲到了門上，用力拍門，大喊，“開門，快開門。”
趙昭不停地拍門，一刻鐘，兩刻鐘，她的手拍得充血，生疼，嗓子喊得嘶啞，然而門依舊巋然不動。
門外沒有一點聲響，宮女和內侍早就被清走。
趙昭絕望了，眼淚決堤而出。
“趙昭，是你嗎？”楊承允的聲音驟然響起，如一道光，照進了趙昭的世界。
“是，是我。”趙昭帶着哭腔，“我被鎖住了，這裏都是蛇。”
楊承允聽到她的哭聲，心被刺了一下，用溫和的語氣安慰道，“門外有鎖頭，我開不了。你等等，我翻牆進去救你。”
趙昭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那你快一點。”
楊承允的速度很快，幾乎在趙昭的話說出口的瞬間，他就落在趙昭的身前。趙昭愣了一下，隨即猛地跳到他身上，把臉埋入他的胸口，催促，“快走，快走！都是蛇，太可怕了！”
“好，我要翻牆，你抓穩了。”楊承允一手拖着她的小屁股，緊接着一個衝刺，踏着假山，奮力一躍，一手抓住牆頭，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