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允遲疑了一下,問道,“那些孤兒都是自願的嗎?”
“將軍指的是什麼?”聞風氣樂了,“將軍以爲我們會脅迫那些孤兒?”
“你們給他們喫的,住的,用的,他們自然是樂意隨你們走。但,之後的事——”楊承允頓了頓,“像成爲趙毅那樣的人,他們是樂意的嗎?”
趙毅那些人一看就是殺過不少人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走這條路。
聞風無語望天,“趙毅打敗了上萬個人,才坐到了現在的位置。楊將軍該不會以爲,主子的暗衛和護衛是隨隨便便就能當的吧?”
楊承允想起那些人千里挑一的身手,搖搖頭,“我沒那麼想。”
“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無非是擔心我們脅迫那些孤兒去殺人,把他們培養出殺人的武器。”聞風直擊要害,“我說得可對?”
楊承允被人看穿,大方承認,“是。”
“那您可真想岔了。”聞風嘆了一口氣,不說楊承允不好,就是這人過於正派了。爲了自己主子,他只能苦口婆心道,“我們每年都會收養一批孤兒,給這些孤兒提供喫的、住的,請老師教他們認字,傳授他們知識,也會教他們武藝。一段時間後,會讓他們根據自身特長和喜好,選擇繼續學文,還是學武,或者文武兼修。”
“學文,若是學得好,以後會讓他們當掌櫃,當賬房先生,或是當教書先生;若是學不好,那就去當夥計,去作坊,去種地。而學武,往往是孤兒們選擇最多的,競爭也最激烈,挑選最嚴苛。若是沒有一點武學天賦,即使選了,也進不了主子的護衛隊和暗衛營。”
“將軍,若非是主子,大盛每年死掉的孤兒怕是不計其數。您該感謝她,而不是懷疑她。這些年,她爲大盛底層百姓做的事,遠不止你看到的這些。”
“而我們這些屬下,這一輩子的願望,不過是她肆意、快樂、安康!爲此,就算交出我們性命,我們甘之如飴。”
“言盡於此,楊將軍自己好好想一想。”
聞風的一番話,令楊承允陷入了沉思,就連聞風什麼時候走的,他也不知道。等他回神時,只剩他一人在原地。
粥棚還在,領粥的大盛百姓也在,唯有趙昭和她的人沒了蹤影。
她走了,沒有知會他。
她是生氣了嗎?
亦或是對他失望了?
楊承允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明明不是第一天認識她,爲什麼還會懷疑她善心不純?
偌大的塗州府城,能堅持那麼多年施粥的也唯有她一人!
她明明是整個大盛,心最柔軟,最善良的那一個!
寒風襲來,楊承允打了一個激靈,全身冰冷,心也是涼的。
這一回,他怕是真的傷她的心了。
從城外回來,趙昭臉色平靜,看不出異常。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纔是最反常的。
往常誰讓她不好受,她當場就報復回去了,從不生過夜的悶氣。
唯一一次生悶氣,便是趙將軍和老夫人相繼離世那一晚,她把自己關在房裏,一天一夜,出來後撐着身體處理兩位長輩的後事,喪禮一結束,她便大病了一場。
“許久沒和您交手了,讓我看看您最近有沒有進步。”聞風說完,也不等趙昭做出迴應,揮拳就直擊她的門面。
趙昭一驚,急忙閃退。聞風緊追而上,掌風凌厲,不用想就知道那一掌一拳落在人身上會多痛。
趙昭不敢分神,只能專心應對。
兩人一來一往,足足打了半個時辰,察覺到趙昭氣息不穩,鼻間冒汗,聞風才停了下來。
“您回去換身衣服,彆着涼了。”聞風叮囑。
打了一架,趙昭只覺酣暢淋漓,心口的鬱氣散了大半。她知道聞風是好意,他擔心自己鬱結於心,這才臨時決定和自己打一架。
她心底微暖,勾脣笑了笑,“知道了,這就去。”
看到她的笑容,聞風鬆了一口氣,“新的一年有一堆事要忙,您可別想偷懶,我一會就去和您談新一年的規劃。”
趙昭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這麼急。”
聞風斜她一眼,“近十萬人等着您養,您還說不急?哦,不對,不止十萬,加上蒼梧的那些,十幾,二十萬也有了。”
趙昭頓時感覺到了壓力,“我回去換身衣服,你一會來書房找我,把幾個管事也叫來。”
“是。”聞風徹底放心了,忙起來纔好,忙起來就沒時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
楊承允要去見趙昭時,被護衛攔了下來。
“主子在書房談正事,吩咐過,無要緊事,不能打擾。”護衛一板一眼道。
楊承允凌厲的眼神注視着護衛,“她可有說什麼時候結束?”
“不知。”護衛目不斜視。
楊承允眉頭擰了擰,“等她結束時,讓人來知會我一聲。”
“是。”護衛道。
楊承允轉身離開,苦笑,好歹沒把自己趕出去。
“楊將軍的氣場太強了,我差點撐不住。”楊承允一走,護衛的肩膀立即垮了下來。
“這位的氣場比暗一還可怕。”另一人道。
楊承允剛回來院子就被告知有人來訪。
“將軍,您這地方不錯啊,比軍營好太多了。”楊熙一邊打量院子,一邊羨慕道。
楊承允連個眼神也沒給他,“說正事。”
“昊京來信。”楊熙遞了幾封信函過來,“昊京這段時間不太平靜,朝廷接連換了幾位三品以上的官員。您讓人扶持七皇子,屬下已經安排下去,相信再過不久,五皇子就會自顧不暇,返回昊京。”
楊承允一邊聽,一邊看信,看完,臉上佈滿了寒霜。
“信上說了什麼?”楊熙問,楊承允沒回答,把信遞到了他的手裏。
楊熙接過,一目十行看完,臉色也黑了,“二公子這是胡鬧!這是謀逆,造反,他怎麼敢!”
楊家兩兄弟,哥哥楊承允是聞名大盛的將軍,弟弟楊承昊是被母親溺愛的幼子。一個常年浴血沙場,一個尋花問柳,喫喝嫖賭無一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