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拖走。”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皇后擡頭，看到了一個凌厲的下巴。
“你們要帶本宮去哪裏？”她問。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楊承允大步走在前面，一身染滿鮮血的鎧甲，濃郁的殺伐之氣，像極了地獄裏來的夜叉。
路越走越偏，四周變得安靜，在火光照耀下，皇后看清了自己身處的地方，她慌了，劇烈掙扎起來。
“放開，你們放開本宮！”她大聲道。
可惜，依舊沒有人理會她。
“楊承允，你公報私仇！你不能這麼做，我是一國之母，你這樣做會被誅九族的！”皇后厲聲道。
楊承允站在鐵護欄處，回頭看她，漠然道，“很快就不是了。在你謀逆的那一刻起，你皇后的名頭就名存實亡了。”
“不，只要皇上沒下旨，我就是皇后。現在，我命令你們，放開我。”皇后疾言厲色。
“不必和她廢話，丟下去！”楊承允打開了那個洞，看着這個半米寬的洞口，心猛地刺痛。
她就是被從這裏丟下去的。
當時，她該有多無助，多害怕！
一想到她經歷的那些，他便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碎屍萬段。
“我錯了，放過我好不好？楊將軍，您不就是喜歡她長得漂亮嘛，我給你找更好看的，更漂亮的，五個夠不夠，十個，一百個？我都給你找！”皇后胡亂說道，兩隻手死死抓着鐵護欄。
楊承允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推下去。”
“是。”李元大聲回答，朝皇后投去鄙夷的眼神，當誰都像你兒子是個花心大蘿蔔？
他們家將軍癡情，專一，只愛趙小姐一人！
趙小姐那樣人的人，天下獨一份。別說五個，十個，百個，就是一千，一萬，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趙小姐！
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把趙小姐丟進坑裏喂老虎，李元的火氣就蹭蹭往頭頂冒，“下去吧你！”
李元一腳踹在皇后的屁股，把人踹了下去！
“不——”
撕裂的、絕望的喊叫響徹這片天地。
皇后砰的一聲砸落地上，身上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黑暗裏傳來鐵門拉動的聲音。
恐懼深深淹沒了她，她很想暈過去，但疼痛又令她清醒。她瞪着雙目，看着那黃色的龐大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啊——
坑裏傳來撕咬，撕扯的聲音。
楊承允站在護欄邊，雙目望着這黑夜裏的皇宮，不言不語，直到底下沒了聲音，他才邁步離開。
“將軍，今晚有人襲擊了趙府。”一屬下匆匆來報。
楊承允的腳步一頓，急聲道，“縣主可有受傷。”
“傷了手臂，傷勢不重。當時府裏只有縣主和幾個丫鬟，她們和上千位士兵纏鬥了近兩刻鐘。”下屬的語氣裏充滿了敬佩。
楊承允的心顫了顫，“是誰派去的人。”
“皇后。”
楊承允一身殺氣幾乎要化爲實質，咬着牙道，“便宜她了！孫弘業呢？”
“還在逃。”
“傳令下去，不惜代價，殺孫弘業！”
丫鬟受傷，照顧趙昭的人換成了老嬤嬤。她用溫水幫趙昭擦臉，擦手，洗腳，又幫她換了衣服。
“夜深了，您也該回去休息了。”趙昭對她道。
“老奴不回，要給您守夜。夜裏沒個人在，我不放心。”老嬤嬤態度堅決。
“您在，我會於心不忍，睡不着覺。”讓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守着自己，趙昭心有不安。
趙昭答應，“好。”
老嬤嬤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老嬤嬤前腳離開，楊承允便翻牆進了府。
“誰？”
暗衛亮出了刀。
“是我。”來人的聲音低沉而喑啞。
暗衛沒聽出是誰，但沒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惡意，便把刀尖向下，“閣下半夜闖我趙府，所爲何事？”
“來看看她。”說着，來人也從陰暗裏走出來。
“楊將軍？”暗衛不是很確定。
楊承允嗯了一聲，問，“她睡下了嗎？”
“主子剛歇下。”暗衛說道，沒有進去通傳的打算。
楊承允又嗯了一聲，“我在這裏待一會，你不用管我。”
暗衛遲疑，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見楊承允豎立在原地不動，他便消無聲息隱入黑暗中。
不遠處，暗衛們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你們說楊將軍這是要幹嘛？”
“估計是知道主子今夜受襲，過來探望的。”
“我猜主子沒睡着。”
“就算睡着也該醒了。主子現在警惕性很強。”
“也就是說主子知道楊將軍在外面。”
“那主子不出來是因爲——”
“主子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暗衛們說得沒錯，趙昭確實醒着，她原本就沒睡着，楊承允說話的瞬間，她就知道是他了。
至於爲何不出去？
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心口像是擰着一股麻繩，紛亂，糾結，理不清頭緒。
黑暗中，她睜着雙眼，無神望着牀帳。
半晌後，她無聲嘆了一口氣。翻身從牀上起來，隨意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她似乎總是心軟，尤其是面對楊承允的時候。
她的動作沒有刻意放輕，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間，門外的人就聽到動靜。
楊承允抿着脣，臉上出現一絲懊惱，他放心不下她，什麼都沒想，回過神時，人已經出現在這裏。但是現在，他好像打擾到她睡覺了——
趙昭推開門，兩人的目光瞬間交匯，一個平靜，清冷，一個濃烈、灼熱。
趙昭幾乎要被燙傷，下意識要收回跨出去的腳。然而，下一刻，一陣風襲來，她落入了一個滾燙的懷抱中。
楊承允避開了她受傷的手臂，雙臂緊緊禁錮着他，力道之大，彷彿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裏。
“對不起。”他道歉。
趙昭嗯了一聲，“因爲什麼？”
“我思慮不周，讓你受襲，受傷。”每一次聽到她出事，他的心都像被生生捏碎一般。
趙昭卻不滿意，“還有呢？”
“我的人沒看好皇后和馮貴妃，把你置於危險境地。”楊承允接着道。
趙昭依舊不滿意，“就這些嗎？”
楊承允慌了，難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還發生了什麼？
楊承允放開趙昭，黑暗裏，他深邃的眸子直直注視着她的眼睛，恨不得看到她的心裏。
見他這副不解的模樣，趙昭不爲難自己，乾脆道，“你什麼時候抵達昊京？”
“昨日丑時到的。”楊承允老老實實道，昨日抵京時已經是後半夜，他很想來見她，然而一大堆緊急的是等着他，走不開。
直到現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他才抽出了身。
昨天半夜纔到的？
胸口的鬱氣頃刻間散去。
黑暗中，趙昭嘴角彎了彎，“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