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徵行帶着一身清晨的溼氣到訪迪戈裏宅時,這間房子只有女主人菲歐娜在忙碌。

    雖然這和他這個叨擾的客人沒什麼關係,但他還是在心裏搖頭。

    男主人平時就是這樣不理家務,把一應事務都留給自己的妻子忙碌的?想想看阿莫斯那個身材……

    家裏的男孩也一樣不懂世事,不知道替母親分擔,是覺得這一切天經地義、理所應當?

    如果迪戈裏家是這樣的家庭氛圍,那說明他一直以來的直覺和堅持沒有錯。

    阿竹要是真被迪戈裏家小子拐跑了,未來在假期裏還得早起照顧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接待客人的,可就是自己的寶貝女兒了!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即使這家男女主人有體面的工作和友善的性格,即使那男孩本身條件優越……但只有一心爲了女兒的父親,才知道要透過表象看本質。

    回去後還是要再試探一下阿竹的意思,只是不能操之過急,孩子大了,萬一起了叛逆心思,執意要和他對着幹,那就糟糕了。

    懷着這種複雜的心情,孫徵行面上不顯,只狀似隨意道:“迪戈裏夫人,昨天我家阿竹給您和阿莫斯添麻煩了。如果有什麼不周之處,都是我在家太慣着她了,從沒教她要怎麼去操心別人,還請見諒。照顧她和伯斯德小姐,是我該盡的義務,我又怎麼好意思讓您繼續替我費這份心力……這麼大的家,您一個人操持,實在是了不起。我家阿竹長大了,要是有您萬分之一的能力,我就也算滿意了。”

    菲歐娜有些驚訝地挑眉:“您不必這麼客氣,我其實沒做什麼的。竹和德爾菲娜在這裏也一點都不麻煩。您不知道,平常我在家除了忙點自己的事之外,就是養花澆草打發時間,阿莫斯把要乾的活都包圓了,塞德又在霍格沃茨,我無聊到只能和貓頭鷹說話。而現在有她們在,多了許多樂趣。”

    說到這,她又惆悵地嘆了口氣:“其實就算塞德回了家裏,我也還是會無聊……這孩子真是閒不下來,有時我一起牀,發現我的花花草草都被他打理完了。我唯一的樂趣也被他剝奪了,真是巴不得他待在學校裏別回來了。”

    孫徵行半張着嘴,一時忘記了自己想說什麼。

    “啊,我真是不該這樣數落他們。”她像是覺得自己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的母親是個麻瓜,雖然她很早就去世了,但曾經教我的道理,我都還記得。她告訴我,把時間耗在服務別人上,是不值當的——除非對方支付了相應的報酬。阿莫斯就請過一些巫師家政服務,他寧願花些西可,也不想我做這些操勞的事。當然這些不方便讓鄰居知道,畢竟……不過,我至少還能在烹飪上找到點樂趣,可惜也只有阿莫斯能給我提些意見,塞德他總是擔心自己如果和他父親一樣喫光我做的食物,未來也會擁有和他一樣的身材。”

    孫徵行沒忍住跟着笑了笑,又緩緩點頭。他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圈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室內佈置,心裏百轉千回。

    “瞧我,果真是無聊太久了,居然也成了這樣的話嘮。”菲歐娜又苦惱地皺皺眉,“希望您不會被我打擾。”

    “哦,不,您說得很對……巫師家政服務,很不錯的選擇,我知道麻瓜有這種職業,但沒想到巫師也有。”

    “是一些巫師家庭裏的啞炮會提供這樣的服務,我也是從阿莫斯那知道的。”菲歐娜微笑道:“您剛纔說,希望竹學會操心別人,操持家務,我覺得這是不必要的。她這麼聰明,爲何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重複機械的事情上呢,她該去選擇更有創造性的工作。當然,我並不是覺得做家務就是沒有價值,只是人總該選擇自己更擅長更感興趣的生活,不是嗎?”

    孫徵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個道理他當然明白,那些本來也不是他的真心話。他的女兒當然要去過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千篇一律地做着替他人着想的事。

    “我也是見竹身邊沒有母親纔對您說這些……我想她的母親也希望她自在安逸地生活吧,這也是我對塞德的期望。”菲歐娜爲孫徵行倒了杯熱茶,“我知道這話有些僭越,但遇到喜歡的孩子,總是有些情不自禁。”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和您想的一樣。”孫徵行終於嘆了口氣,“有時我也在想我這個父親做的是否稱職,擔心她會不會覺得孤獨。”

    “您可以帶她常到這裏來玩。莫麗家的幾個孩子總是會讓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感到由衷的新奇與暢意。”菲歐娜安慰道:“塞德小時候我也擔心他孤單,時常在想,是不是有兄弟姐妹陪伴纔會更快樂些。”

    孫徵行下意識點頭,片刻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原本逐漸落定的一顆心也再次提起。

    “孩子多固然熱鬧,但這對女主人來說,是多大的負擔!即使是女巫師,身體素質強於麻瓜,也……”

    也不能生那麼多孩子吧!還要不要自己的身體和生活了?他這個生不了孩子的都覺得太可怕了!

    見孫徵行的語氣徒然變得嚴肅起來,菲歐娜終於成功摸不清頭腦了。她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但理智很快又告訴她,這不科學。十幾歲的小姑娘而已,她的父親最多也就擔心會不會有男孩子欺負她,怎麼可能想那麼遠。

    而孫徵行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妥,很快調整了表情:“咳,當然,我不是說這樣做是錯的,我是……”

    奇怪,這大清早的,他是怎麼了!

    一定是因爲約翰昨晚和他說了太多怪話,涕泗橫流的福西特家男主人帶着一身酒氣,悔恨痛哭年輕時在古靈閣工作顧不着家,自己對不起辛苦養大兩個孩子的珍妮……

    孫竹和菲娜下樓時,第一眼就看到表情有些僵硬的她的老父親,心裏咯噔一下。

    壞了,難道她酒後留宿其他人家這件事觸怒了他?

    她是怎麼暴露的呢?

    她一邊慢吞吞地挪到他面前,一邊打量他的神色。孫徵行一擡眼,就看到自家女兒小心翼翼可憐巴巴地盯着他看,瞬間覺得這地方待不下去了!原本他有很多話要說,但最後只匯成了一句話。

    “阿竹,爸爸帶你回家吧。”

    這裏的巫師家庭,每家都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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