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院門口只有一個保安在執勤。

    保安站在大遮陽傘下,點頭表示打招呼。

    俞涼見他四十來歲的樣子,主動說他們是來看報紙的。

    “今天的報紙還沒塞,我進去拿給你們。”他道。

    俞涼把程雲野推到報箱前面,自己則站在保安亭窗戶前,看他在裏面忙前忙後。

    他先是搬起一個很大的紙箱,似乎很重的樣子,保安一個人搬都很喫力。

    踉蹌着把箱子放到地上,他轉身拉開抽屜,從裏面掏出一大串鑰匙。

    目測起碼有五十來把。

    他手不太利索,剛剛搬過重物胳膊還有些顫抖。

    這導致他捏着指節大小的鑰匙,哆嗦了半天。

    俞涼:“叔叔,我幫你?”

    保安先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俞涼,看到他胸口的牌子,這纔將鑰匙串交出。

    “給你,你找一找,有個草花標記的那把。”

    俞涼應了一聲。

    他手指修長靈活,變魔術一樣挑來挑去,很快就從裏面找到了目標。

    他捏着草花鑰匙,底下拖拽着重物。

    即將交給保安的時候,他手指不可察覺地一抖,鑰匙串刷拉一下掉地上了。

    保安:“……”

    俞涼:“啊呀,沒拿穩……”

    他臉上染上愧疚之色:“抱歉,我重新幫你找。”

    保安也沒生氣,他撐着手緩慢地下腰,將鑰匙重新撿起來遞給俞涼。

    有了剛纔的小插曲,保安的防備心下降了。

    俞涼這次沒有手抖,看着他背對着自己開門,問:“叔叔,你在這裏多久了啊?”

    保安拿着鑰匙戳了半天才戳對鎖孔:“……忘記了,快十年了吧。”

    俞涼恍然大悟:“太厲害了,佩服一個工作能堅持做很久的人。”

    他這麼一誇,保安老臉一紅,蹲在地上翻報紙的時候撓撓後腦勺:“還行吧,我小時候做過智力測試,老師都說我笨。”

    “能在這裏找到保安的工作我已經很滿足了。”

    俞涼趴在窗戶上:“不會啊,叔叔,我不覺得你笨。”

    俞涼看着很年輕,帶着一些偏小孩子的口吻,真的有一種他還是學生的錯覺。

    保安終於在櫃子裏找到了當天的報紙,遞給他:“你是來看家人的?”

    “不是,我是護工。”他也學着保安的模樣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謝謝叔叔,那我先走了。”

    他拿到了今天的報紙,推着程雲野,隔了好遠還給保安揮手。

    再次轉過身,他的表情已經變了回來。

    俞涼把程雲野推到湖心亭,這裏四周都是湖水,只有一條小道。

    “報箱裏最新的日期也是五年前。”程雲野道。

    他剛剛和俞涼分工明確,一個拖住保安,另一個在好幾個報箱裏翻箱倒櫃。

    俞涼點頭:“他給我的報紙是從鎖住的櫃子裏拿出來的,而且找了很久。”

    如果這真的是新的報紙,按常理應該放在桌面上,或者在其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他看着放在程雲野膝頭的報紙:“可這報紙的日期確實是今天的。”

    頭條上是和時代發展相關的新聞,非常與時俱進。

    俞涼甚至不需要拜託裏予查詢,就能確定這份報紙和現實時間一模一樣。

    在報紙尾頁報道的一起正在跟進的社會事件,他在進入遊戲前就看過。

    耐心將整份報紙從頭到尾翻閱了三遍,俞涼推着程雲野離開了湖心亭。

    這就是一份再普通不過的日報,除了出現在遊戲世界裏是惟一的違和之處,再沒發現別的線索。

    但俞涼堅信這是一個很有用的信息,只是他們還沒找到別的能與之串聯的東西。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選在敬老院的娛樂中心。

    這棟娛樂中心一共四樓,有一個小院子。

    戶外是一些露天健身器材,一樓打乒乓球等室內球類運動,二樓是麻將牌桌,三樓是茶室,四樓則用靜音海綿隔開,是敬老院內置的圖書館。

    俞涼目標明確,進門以後推着程雲野就準備直奔四樓。

    一樓打球的老人不少。

    他們技術一般,身體活動不開,通常打一個來回球就會滾到地上。

    俞涼一路走來,發現很多老人都是隻身一人或與其他老人結伴而行。

    他們身邊基本沒有護工。

    也許是不喜歡,也許是經濟能力支撐不起請護工的高額費用。

    一顆軟滾滾的乒乓球滾到俞涼腳邊。

    “年輕人,幫忙撿一下球!”

    拿着球拍的老太太頭髮花白,因爲運動身上還出了薄汗。

    “程雲野,我去把球給她們。”

    “嗯。”

    俞涼彎腰去拾。

    小小的乒乓球在手心裏熱熱的。

    他低頭一看,手裏的球轉動起來,分明就是一顆眼珠。

    他看向老太,她一隻眼睛空洞洞的,另一隻眼的模樣和他手心裏的一模一樣。

    老人衝他揮了揮球拍:“嘿,發什麼愣呢?”

    周圍的喧鬧聲消失得無影無蹤,俞涼這次又聽見了怪異的聲響。

    這次是來自乒乓球桌。

    那顆“球”就在自己手裏,桌子那頭卻傳來了球類觸碰桌子的撞擊聲。

    “噠——噠——”

    有人在那打球似的。

    俞涼拿着眼珠走過去,將東西遞給老太太。

    她的掌心冰冷刺骨,說了聲“謝謝你啊,年輕人”。

    然後她將眼珠塞回眼眶。

    俞涼回頭,看見程雲野輪椅邊上躺着的黃色乒乓球。

    枯朽的手摸上他的肩膀:“可以,你撿錯球了啊。”

    她語重心長地在俞涼肩膀上拍拍。

    俞涼:“……”

    周圍的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都面朝自己,滿是皺紋的臉全部冷冰冰地盯住他。

    俞涼試着往邊上挪了幾步,那些人的眼珠就會追隨自己。

    “哈……”

    他回頭張望。

    老太太:“你看什麼呢?”

    俞涼:“找個東西。”

    他嘴裏說着“罪過罪過”,找到了放在空桌上的乒乓球拍,揚手就往人腦袋上暴扣。

    老太太似乎是沒想到這年輕人居然敢打她,她指指點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俞涼看一下不夠,擡手又錘了好幾下。

    胳膊突然傳來被人拉住的觸感。

    俞涼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程雲野不知道抓着他的胳膊多久了。

    不遠處的老太太還在等自己。

    俞涼捏了捏手心的乒乓球,聽見了一聲略帶恐懼的“吱吱”聲。

    老太太接過球溫和地笑:“謝謝你啊。老太婆,我們再戰一場。”

    和她對打的老人擼起袖子:“怕你不成。”

    經歷這個小插曲,俞涼推着程雲野去坐電梯。

    俞護工哼着小曲,心情不錯的樣子。

    在他看不到的死角,程雲野嘴角掛着一絲無奈的微笑。

    他以爲俞涼會用小黃的撕咬或者那把匕首來幫助自己脫離困境,沒想到就地取材,直接用球拍破局。

    圖書館不大,因爲專門爲老人設立,每一排都做了詳細批註,方便老人找到想要的書籍。

    門口的人數記錄儀在俞涼和程雲野進去以後從0變成了2。

    然後緩緩變成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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