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涼一晚上沒和程雲野說話。

    他抱着薯片躺在電競椅上看電影,程雲野拉着一個不知道哪裏找來的四角塑料板凳坐在邊上,滿滿的委屈。

    “俞俞……”他伸手摸向薯片袋子,被男朋友毫不留情地拍開。

    俞涼指着桌子另一邊沒開封的:“想喫自己開。”

    他注意到這個和房間風格格格不入的塑料凳,眼神移動過來道:“電競椅不是又買了一張嗎?”

    程雲野蜷縮在上面,掏出手機打字:“不,這是我對自己疏於考慮的懲罰。”

    家裏毯子太少了,浴室的瓷磚很冷。

    他敢打包票,俞俞就是因爲這件事不想理他。

    俞涼:“……”

    他輕嘆一口氣,將電腦上的電影投到牆壁上:“去沙發上看。”

    又不打遊戲,兩把椅子靠一起看怪沒意思的。

    “好的俞俞。”程雲野幫他把零食都拿過去。

    他們和巫戒約了這個月的最後一天來家裏,三個人一起進遊戲。

    當然,想進入遊戲,就要先吸引BOSS的注意。

    俞涼身上自帶“大BOSS的對象”這一光環,想不被注意到都難。

    兩人半夜連着出了一週門,很快就被鎖定。

    進遊戲的那天晚上。

    巫戒坐在沙發上,在俞涼再三詢問下確定自己一定要進遊戲。

    指針即將轉向十二點時,三人原地消失。

    俞涼的意識再次陷入了短暫的黑暗。

    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他再次睜眼,自己正站在斑馬線前。

    前方的紅燈已經進入倒計時。

    俞涼被身後擁堵的行人推了一把,踉蹌幾步向前,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還提着一個公文包。

    夕陽印在他身上,拉出一道纖長的影子,隨即被人踩碎。

    “……”

    前方的巨幕投屏上放着一個循環廣告。

    俞涼花了幾秒鐘的時間看它,意識到綠燈時間即將結束,小跑着越過馬路,跟隨人流走進地鐵站。

    剛剛想事情太入迷了。

    他熟練地掃碼進站,在人堆裏像條魚一樣擠來擠去,順利到了乘車口排隊。

    “有序排隊,不要擁擠!”幫忙維護秩序的志願者拿着喇叭喊道。

    地鐵很快就來了。

    上下車的時候總有人很沒素質,俞涼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

    他倒吸一口氣,小聲罵了一句“缺德”,艱難地擠進地鐵,縮在角落裏。

    他是某個電商公司的職工,最近單獨接了一個項目,忙了快一個月,今天才有空回家休息。

    俞涼住的地方是個比較破舊的老居民樓。

    小區也沒有配安保,明明位於市中心,卻像被孤立了一樣。

    進地鐵的時候天還亮着,出來已經徹底黑了。

    他和往常一樣,在小區門口的煎餅果子攤鋪這裏買了一份晚飯。

    老闆因爲他常來,料給的很多。

    俞涼拎着塑料袋,緩緩走近小區。

    耳畔都是鬧市區的喧囂。

    他踩着樓梯向上,覺得樓上很吵,好像有很多人。

    他家住在七樓,頂層,老小區沒電梯,只能靠自己爬。

    這麼多人?

    發生什麼了?

    樓道口站着烏泱泱一羣人。

    俞涼蹙着眉提高聲音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讓讓?”

    前面的大媽轉過身,嘴邊的油還沒來得及擦乾就來喫瓜。

    她見到人,一把抓住俞涼:“年輕人,你住這啊?”

    “怎麼了?”

    她重複道:“你住這啊?”

    “沒有。”俞涼順着大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鼻尖嗅到一絲臭氣,不動聲色道,“我住他對面。”

    他說完就想掏鑰匙回家,但大媽喫瓜一定要拉上別人一起喫才帶勁,說什麼都不讓俞涼走。

    最前面的幾個人已經在討論要不要踹門了。

    “怎麼辦啊,要不先報警?”

    “報什麼警啊,裏面估計主人不在家,所以什麼東西臭了,我們直接打開不就行了,到時候再查查住戶是誰啊。”

    “這不太好吧……”

    “什麼好不好,臭都臭死了,我住五樓,曬衣服的時候都聞到味兒了!”

    天氣很熱,到了夜晚,風並沒有把熱氣驅逐,反而很悶。

    大家擠在一塊難免出了不少汗,心越來越浮躁。

    俞涼神經緊繃了許久,此時身心俱疲。

    哪怕他平常性格再好,也要被惹毛了。

    他用力掙脫大媽的禁錮,說道:“你們看你們的,我要回家休息。”

    另一邊,鄰居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有一個膘肥體壯的中年男人大喊一聲“讓開”,一腳踹了上去。

    可憐的門本就有縫隙不是很牢固,這一腳下去根本承受不住。

    男人一把將門拉開。

    俞涼被這麼一折騰,腦瓜子嗡嗡的,一心只想把鑰匙插進去。

    他還沒來得及轉鎖孔,就聽見身後的人羣或發出尖叫,或俯身嘔吐。

    門開後,裏面的惡臭裹着熱風衝了出來,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俞涼擰着眉心,“嘖”了一聲。

    他的煎餅果子一口都還沒喫。

    靠近門口的地上躺着一個人。

    不知道死了多久,身上已經腐爛了,湊近看能見到不少在皮肉裏扭來扭去的蛆。

    沒多久,有人報了警,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問了話。

    俞涼表示自己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最後一次見他還是上上個月。

    那人在樓道里抽菸,俞涼叫他去自家陽臺上或者天台抽。

    就是簡單的問詢,結束後就放人了。

    但因爲他就住在死者的對面,他現在需要暫時搬到其他地方去,原本計劃好的回家計劃耽擱了兩天——

    直到他們確定人是自然死亡。

    俞涼拎着新買的煎餅果子,掃了一眼被封死的鄰居家門,開鎖進屋。

    因爲在頂樓,屋內沒開窗,像個蒸籠。

    他一邊擦汗一邊開窗,然後去開自己那個開機就會吱嘎吱嘎響的破風扇。

    做完這些事情,俞涼坐下來慢慢地喫自己的煎餅果子。

    他雖然住在簡陋的房子裏,屋內和自己都打理得乾乾淨淨。

    其實現在賺的錢足夠他換到大房子裏,但俞涼每個月有一筆金額巨大的支出,不足以支撐他替換更好的生活條件。

    他喫完飯休息了一會,看了部電影,就已經接近凌晨了。

    俞涼起身,準備去衛生間洗澡,餘光瞥到門口的位置。

    他家大門下面有一條很厚的縫隙,走廊上的燈透過來,透出陰影。

    俞涼拿着毛巾的手一頓。

    有人。

    就站在他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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