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涼“嗯？”了一聲，讓程雲野將電筒的光往自己前方照了照。
然後他微微驚訝地張開了嘴。
他踢到的是一個男人的背。
對方背對着自己，原本潔白的襯衫髒兮兮的，滿是灰土，充滿狼狽的氣息。
俞涼身上有遺忘詛咒。
但程雲野卻是認識對方的。
他們這次之所以要帶上巫戒，就是因爲姜雨修失蹤了，原來是被困在了泳池下的密室中。
而真正讓他擔憂的並不是這個。
剛剛逃竄離開的小鬼是S級遊戲BOSS——
正是在敬老院被他當場抓住，又扔回遊戲世界的那個。
畫了許多小卡片的小鬼。
只是它爲什麼會出現在咒城？
俞涼半蹲下來，用手指頭戳了戳暈倒的人的肩頭。
對方並沒有給出任何反應，他猶豫片刻，掰着那人的肩膀讓他平躺，用手指探了探鼻息。
有氣，還活着。
“我來，俞俞。”程雲野讓他後退，給姜雨修做了一個初步的檢查。
身體上並沒有什麼創傷，只是處於昏迷狀態。
窩在程雲野後面的俞涼探出腦袋，指了指姜雨修手心裏的東西：“這是什麼？”
看樣子是一張卡片，只是卡片是面朝下的，他們暫時看不到上面的內容。
程雲野心中一咯噔，總覺得這種情況出現姜雨修和預言卡片絕對不是好事，他還沒開口說話，那張卡片自己翻了過來——
因爲姜雨修醒了。
他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的卡還在不在自己手上。
“你們怎麼……”
姜雨修嗓子很啞，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整個身體疼痛麻木，還是被俞涼和程雲野扶着才勉強坐了起來。
俞涼簡單重複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有個眼睛很大很黑的小鬼跑掉了。
“……”姜雨修愣了一下，撐住地面起身就想去追，卻因爲兩腿發僵又摔倒在地。
程雲野抿着脣沒說話。
那張卡片上畫着的預言並不是姜雨修的死。
而是一個翻轉的符號。
結合姜雨修的反應，他大概猜中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心想事成是不可改變的死亡預言，一旦它觸發，卡片的擁有者存活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姜雨修投來了急切的目光。
程雲野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確定這裏暫時不會遇到危險後，讓俞涼暫時在門外避一避。
他用最簡潔的話解釋了一下俞涼身上的詛咒，同時告訴他巫戒也來了。
“……”
哪怕身上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姜雨修的眉眼依然是凌厲的。
但此時聽見這個消息，他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程雲野卻知道他的精神世界此刻恐怕已經開始崩塌。
“翻轉牌綁定了誰？”
姜雨修慘笑一聲：“還能是誰。”
自然是能和他共度餘生的人，可是這個人現在爲了找他，進到了這個遊戲裏。
一場遊戲裏同時存在兩個S級BOSS。
外面鞋子和地面的摩擦聲很輕，還是被程雲野捕捉到。
感覺得出門外的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本能地覺得焦慮。
程雲野輕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在姜雨修身上快速揮了一下。
他壓下眉宇，用嚴肅的語氣道：“去吧。”
姜雨修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想了許多，最後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點頭道：“嗯。”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被徹底恢復的身體，道謝後快速閃了出去。
俞涼想跟他說句話，但姜雨修跑得太快，他只好又探着腦袋看向室內，小跑着到程雲野身邊。
“……我們現在做什麼？”俞涼問。
“你想做什麼？”程雲野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
俞涼用行動證明了自己。
他從犄角旮旯裏找來了兩個小的塑料凳，用手拍了拍坐了上去。
雖然不知道剛剛跑出去的東西是什麼，但它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
一定是有什麼東西的到來威脅到了它，否則它不必選在這麼尷尬的時間離開，像是倉皇出逃那樣。
那就是他的男朋友。
因爲他自己什麼都不會啊。
板凳非常矮，連俞涼自己坐着都只能把自己的腿蜷縮着。
他後知後覺地想程雲野可能會更難受，對方就已經坐了下來。
兩個人跟進了自助餐廳似的，屏幕裏調出來一個能量源，就被俞涼弄過來吸收掉。
趁着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發着光的能量源上，程雲野不動聲色地關掉了幾臺迷你電腦。
他不想讓俞涼知道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俞俞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如果在他出去以後恢復記憶，心裏一定不會舒坦。
所以那些畫面，一開始就別讓他看見了。
而且程雲野自己心裏清楚，他手上擁有的權能又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這種改變無法直接言語，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不停壯大自己，無意識地在排擠他。
在俞涼的視野裏他也是玩家，所以他接過了那些能量源，也象徵性地吸收了幾個。
沒什麼味道，和呼吸一樣。
俞涼計算着詛咒值，在判斷自己足夠清零後起身，又幫姜雨修屯了一點。
在程雲野的視角里，就跟松鼠在囤糧一樣，規規矩矩地堆在一塊，個個都發着光。
俞涼沒急着出門，貼着人頭牆在行走。
他看到高點新增的頭模樣甚至眼熟，別開眼神一句話沒說。
藍洪在他眼裏頗有自作自受的意思。
看來伊蓬軼是徹底對這個“朋友”寒了心。
衛兵從未見過出城如此快的人。
還是兩個。
他眯着眼睛，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但這兩人的容貌很容易辨認，他不認爲自己之前在門口趕走的是別人。
衛兵原地罰站，沉默片刻，放他們出去了。
他們原先在城外看到的是虛無，此時從內往外走，出現的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有一條路通往外界，俞涼甚至能透過最終端，看見他們家裏的沙發。
從哪裏進來，就可以從哪裏出去。
眼前的視野越來越清晰，直到他們重新回到家裏。
俞涼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一會才眨了一下眼睛。
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他望向程雲野，攥着的手微微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