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鍾老闆這個時候十二分的打起了精神,他就在櫃檯後頭看着,叮囑廚子,只要是誰點了豬耳朵立即告訴他。

    不過其實這件事,即便廚子不告訴他,他也能知道。

    畢竟,今天的酉時,他的酒樓裏只有兩桌客人,還都是剛剛從外地過來,壓根不知情的客人。

    本地的都知道他這裏鬧鬼,哪個敢來?

    “加個豬耳朵吧!”一個男人道。

    旁邊女子笑道:“南哥,我減肥呢,會不會太油膩了?”

    男人笑了笑:“我喫,行不行?”

    女子點了點頭,嬌嗔的道:“那你可要喫完哦!”

    男人才放下菜單,跟前立馬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臉激動雙手顫抖。

    “你這桌,我請了!”這人不是別人,就是鍾老闆。

    男人詫異:“爲什麼?你怕我給不起錢嗎?”

    男人看起來不到三十,長得一表人才十分俊朗,穿着一件筆挺的淺灰色中山裝,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看起來像個有身份的人。

    “不,不是……”趙老闆急忙擺手,“我……我只是……”

    他身邊穿着滾毛絨貂皮的嬌俏女子不高興了:“你當我們是什麼人?我先生可是軍中參謀!一頓飯都喫不起嗎?可惡的很!”

    男人攔住了她的話:“他大約是好意,倒也不必這麼說。說起來……八年了,你這酒樓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他擡眼看着這個酒樓,依舊簇新,七八年之間,應該整修了的,但老闆已經不是從前的老闆,生意也比從前似乎差了很多。

    八年了,他第一次回蘇城,可是第一次喫飯,他還是選擇了這裏。

    爲什麼呢?總是有些人、有些事忘不掉吧!

    “不請了,您自便。”鍾老闆吃了一鼻子灰,訕訕的回到了櫃檯後面。

    他本想先請人家喫頓飯,後面也好讓他請女鬼走。可是現在人家是軍中參謀,壓根不給他面子,他的話怕是連個屁都不是,這下可怎麼辦?

    誰見了鬼還不滑溜的跑?爲了他的酒樓留下來?那才叫荒唐。

    他急的直搓手,頻頻看向門口。陳夫人說了要來的呢!她既然算的那麼準,總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就在他焦急時,兩個人影出現在門口,正是沈秋和莊啓明!莊啓明心底是害怕的,但是覺得身爲男人不能讓沈秋一個女子以身涉險,因此陪着一起來了。

    他大喜過望,急忙迎了出來,對她不住的使眼色,又向大堂指了指,低聲道:“來了,來了!”

    沈秋自信的點點頭,她自然知道來了。不來是不可能的。

    沈秋要了一個桌子,鍾老闆立即張羅給他們送了好茶,親自陪着坐下,“陳先生呢?”

    “他一會兒過來。”

    顧燕辰要接觸暗樁,因此必須祕密,一個人去辦更加方便。

    “好的好的。”這麼多人來,鍾老闆總算放了心。這麼多人,攔都可以攔住這個南哥。

    男人這一桌毫無察覺,依舊在喫飯。

    女子時不時撒個嬌,男人對她十分寬容,瞧着夫妻倆感情倒是挺好。

    莊啓明認真看了男女一眼,低聲對鍾老闆說:“我認得他。”

    “真的?”鍾老闆瞪大了眼睛。

    “他是南方軍區的參謀,叫程繼南。這次應該是過來蘇城述職,應該是要升官的。”

    “噢!”鍾老闆恍然大悟。

    “他身邊那個,是盧家大小姐,父親是蘇城軍區的參謀長。”

    鍾老闆感嘆道:“軍方的人啊,咱們老百姓怕是不敢招惹啊!”

    沈秋聽着,心裏琢磨着,待會要是顧燕辰來了,最好不要跟這個程繼南面對面,萬一兩個人見過,那可麻煩了。

    兩桌客人的一桌已經喫完付錢走掉了,還剩程繼南這桌,也有要走的樣子。

    “怎麼留人啊?”眼瞅着那桌的人喫完了飯,拿起了外套就要走的架勢,鍾老闆急了。

    軍方的人他不敢強留,萬一人家拔槍出來,他這女鬼還沒除掉,人就沒了。

    沈秋一笑:“不必我們留,自然有人留。”

    這時深秋接近初冬,天黑的早。酒樓內燈火通明,外頭已經一片漆黑。

    就在男人扶着女人一起,轉身要走的瞬間,唰的一聲,所有的燈火全都滅了。

    “嘎吱”一聲,門扇直接關上了。

    程繼南一驚:“老闆!這是怎麼回事?”

    盧小姐也惱怒的叫起來:“是誰在搗鬼?!”

    只聽到“砰”的一聲,男人對着天花板開了一槍。

    鍾老闆嚇得躲到了櫃檯後頭,一聲不敢吭,真是倒黴,怎麼就惹到了軍方的人,活閻羅啊!

    沈秋靠在櫃檯邊看戲,莊啓明惶恐的站在她身後。

    “是她來了嗎?”莊啓明心驚膽戰的問。

    沈秋點點頭:“恐怕是,見了熟人,迫不及待了唄。”

    “錚!”一聲弦響,那如同急行軍般的琵琶聲再次響了起來。

    沈秋輕笑道:“喲,昨晚琵琶絃斷了,今天又修好了?”

    “這,這……”盧小姐緊緊抓着程繼男的胳膊,慌張極了,“南哥,這是鬧鬼了嗎?我害怕!”

    男人右手緊緊握着手槍,可是聽到了琵琶聲,握着槍的手開始顫抖。

    他吞了一口口水,怒道:“究竟是誰在那裏裝神弄鬼?!滾出來!”

    琵琶聲驟然停了,這次,琵琶弦的聲音慢了起來,開始唱評彈小曲了。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景今朝醉,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蓋並蒂蓮開。雙雙對對恩恩愛愛,這暖風兒向着好花兒吹,柔情蜜意滿人間……”

    原本是一首柔和美好的蘇城小調,卻被唱的淒涼慘淡,讓人腳底生寒。

    程繼南握着手槍的手一直在不斷的顫抖,他的聲音也跟着顫抖起來:“不要唱!不要唱了!”

    黑暗之中,女子的歌聲停住了,幽幽的輕嘆:“南哥,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很愛聽我給你唱這首花好月圓的嗎?我想給你唱啊!”

    盧小姐驚恐的攥着男人的袖子,“南哥?這……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來頭?”

    聽到盧小姐的聲音,那女子的聲音突然冷冽如同刀鋒:“她是誰?!她是爲什麼也叫你南哥?!”

    倏然間,一道燭光亮起,一個紅色的人影倏然出現在盧小姐的面前。

    “啊!”盧小姐驚叫摔倒在地上,“這是個什麼東西!”

    紅衣女子怒罵道:“你纔是個東西!不,你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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