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山頂附近的一塊大石上坐下。適逢陰天，剛好能看見海的地方，帶着鹹味的海風吹在臉上，又腥又鹹，像血一樣。
鄭佳祈拉起我的手，放在她胸口上，“感覺到了麼？”
“唔……很軟。”
“不對不對！”她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用心感受。”
“心跳聲？”
“你知道嗎？在汐海的傳統神話中，人死後靈魂歸海，乘着巨大的鯨魚到達洋底的巨淵之中，所以靈魂的哭聲聽起來就像整片海在哭。”
她拉着我的手輕輕搖動，無意間露出了左臂袖子下的留置針管。
“在辰國也有類似的傳說呢，”我側了側腦袋，騰出右肩讓她倚靠，“不過在我們的傳說中，人死後靈魂會回到雲山山脈之中的一處神祕的地方。”
“世界上每天都有離別呀，海洋不曾停止哭泣。”鄭佳祈把腦袋埋進我的胸口，“我好怕，如果明天輪到我與世界告別，該怎麼辦。”
夏裝很薄，我感覺胸口有些涼，便輕輕摟住她的身體。鄭佳祈的身體輕盈纖細，此刻她伏在我懷裏無聲地流着淚，那是少女無邊的悲傷之海。
“會好的。”我拍拍她的背，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話語。
過了一陣，鄭佳祈擡頭，眼角還掛着些淚漬。然後她側身，在我臉上輕啄一口，“走啦，我們回去。”
海風吹，吹起她外套的一角，露出裏邊略顯寬大的病號服。
我跟在她身後，想起明天這時候她應該在手術室裏，鼻尖發酸。
回到病房裏，我替她配好了今天該喫的藥。臨近手術，大部分的藥已經停了，剩下的加起來還是有四五種。
“今天晚上喫什麼？”鄭佳祈看我，接過水杯和藥，“我想喫魚香肉絲了。”
“等你的病好了我給你做，今天下午開始要禁食。”
“多放土豆條和筍絲。”
“好。”
“能不能再答應我一個要求？”鄭佳祈吃了藥，側身躺在病牀上，“我提三個要求，你可以拒絕兩個……如果我死了，那這三個要求都作廢。”
“第一個，和我結婚。”
“第二個，我要辦個人攝影展，陪我拍100張照片，合照的那種。”
“第三個，和我一起，兩個人旅行，每年一次。”
我看着鄭佳祈。她的神色無比認真，三根手指伸在半空。
“我嘛……”我笑笑，“全都接受。”
“誒……”鄭佳祈愣愣，然後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不能反悔哦？”
“嗯。”話音剛落，我感覺一個東西撲進我懷裏，是鄭佳祈。
如果你能活下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抱着鄭佳祈，有些心疼。
特殊章節
（鄭佳祈視角）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看見……自己的身體？是上帝視角吧？
我的身體在手術室裏，好像……沒救了？那些醫生護士圍着手術室中央躺着的人手忙腳亂。流了好多血啊。
我的靈魂……要回到海洋了嗎……
我不想死呀……
不想死……
嗚……
段皓文還在等我……
段皓文……
嗚……
“你想活下去嗎？”突兀的聲音響起。
“唔？”我看向聲音的來源，但並沒有看到什麼東西。
“我可以讓你活下去，前提是……在你自然死亡後，你的靈魂要歸我所有。”
“可以。”我不知所謂的死後靈魂歸海是否真的存在，也可能人死後靈魂會就此消弭，但只要能讓我和段皓文在一起，靈魂怎樣都無所謂了。
哪怕一點點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手的。
“記住你的承諾。”那聲音不知是誰發出的，神祕而空靈。
然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我再次醒來是在病房裏。身上連着各種管子，刀口有些痛，腦子暈乎乎的，但能看到段皓文坐在牀邊的椅子上。
唔？
我活過來了？
唔。
那三個承諾，決不能讓他落下一個。
嘿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