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

    開起來一家廠子不是一個簡單事。

    何雨棟和婁曉娥整整跑了幾個月。

    又有審批程序。

    又要找最合適的機器。

    最安全的地方。

    最合適的擺放。

    最流暢的生產線。

    沒有做過的人。

    什麼都需要摸索着一點點來。

    還好何雨棟是一名考了高級工程師的人。

    對於機器的一些運作。

    廠子頂高。

    安全的考量。

    就比普通人要完善多了。

    那天。

    廠子基本整理好了。

    最後一天何雨棟和婁曉娥叉着腰。

    看空蕩老舊的廠子被嶄新機器裝滿。

    婁曉娥突然覺得好久沒有這麼熱切地覺得。

    自己很驕傲。

    自己做的事有成果。

    原來真實活着的感覺。

    只能在汗水裏感受。

    “真好!”

    她開心地說道。

    “是啊。還是得要自己來,才放心。”

    “你別告訴我當初你也是一個個擦了餐館的桌子讓它開業的。”

    “是啊。今天你和我一起擦了着所有的新機器不也很安心嗎?如果事情是自己做的,當然會少了很多的遺憾。”

    “遺憾嗎?”

    何雨柱接着問。

    “什麼?”

    “現在覺得離開港城,遺憾嗎?”

    “不遺憾。我更喜歡這裏,可能我的血裏就是熱的,在那種冰冷又華麗的地方,總是覺得不是自己了。”

    何雨棟思考了一下。

    “我從來沒聽人用冰冷和華麗形容那裏。”

    “是嗎?我就用這些形容。”

    “嗯。每個人心裏都可能是不一樣的。我只是有點疑惑罷了。”

    婁曉娥想起初去港城的時候。

    父母抱着她哭。

    她其實是在寵愛之下成長的。

    即使長到了年紀。

    也並未喫過什麼苦。

    養成了嬌蠻靈動的性格。

    父親會刮一下她的鼻子叫她。

    “小幺妹。”

    “爲什麼這麼叫我。”

    “因爲你是可愛的小姑娘。年紀小,要人寵着。這樣的小孩就這麼叫。”

    “爹,我年紀不小了,我都可以成家了。”

    “成家了也可以這樣叫,因爲你在我心裏就永遠年紀小啊。”

    婁曉娥想了一下。

    笑着回答。

    “也是。爸爸你永遠比我年紀大很多。”

    後來。

    婁曉娥如她所說的成家了。

    她好像跌進了一個深淵中去。

    從此變成了另一個人。

    爲了另一個男人而心傷。

    爲了他變成面目可憎又小氣計較。

    午夜夢迴。

    她想到。

    我婁曉娥這一生真的有什麼東西得不到嗎?

    美麗與愛。

    才智與勇氣。

    偏偏得不到的。

    竟然是自由。

    她覺得整個人都被婚姻二字緊緊鎖住了。

    讓她崩潰。

    讓她痛苦的不是那個男人。

    而是現在的這個境況。

    一眼看的到頭的生活。

    柴米油鹽的瑣碎。

    而這些瑣碎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稀鬆平常。

    不足爲外人道。

    然而芝麻綠豆大的事堆積的多了。

    滿地的芝麻綠豆。

    他撿都撿不完。

    後來她終於鼓起勇氣。

    要離開這樣的生活。

    徹底離開。

    甚至要到一個沒有認識她的地方。

    不過臨走的時候就後悔了。

    她從未見過父母哭成這個樣子。

    父親一直拍着她的背。

    “過的不好和爸爸說,我去接你回來。”

    “嗯。”

    “聽到爸爸說的了嗎?小娥,在那邊就把在這裏的事情都忘了,重新開始新生活,如果過的不好,一定要告訴我們。”

    “嗯。”

    婁曉娥認真點着頭。

    飛機飛上天空。

    降落在另一個地方。

    港城是一個奇妙的地方。

    譬如一來的時候。

    滿街的霓虹燈亮起。

    沒人告訴她哪裏是東。

    哪裏是西。

    她只知道那裏是喫的。

    買一份就要花很多錢。

    這裏是出租區。

    整個區都沒有她能租的房子。

    不是頂層最大的一間。

    就是底層最小的一間。

    最大的那件房頂很低。

    就連婁曉娥這種小個子都很難直立行走。

    閣樓裏的老鼠。

    這是她浮現的第一個感覺。

    底層太小。

    一半還給大家留來做飯。

    自行車停在過道。

    擠的人睡覺的地方窄窄一截。

    只好一大早醒來就趕往另一個地方。

    纔能有走出生天。

    直立行走在這個世界的錯覺。

    婁曉娥分別在這兩處住了一個星期。

    頂樓的老鼠啃破了她的一雙皮鞋。

    那是她十八歲生日父親買給他的紅皮鞋。

    當時喜歡的緊。

    逛了整個賣場纔看下來那麼一雙。

    看到價格的一瞬間她又立馬放下。

    “我不喜歡了,爸爸。我突然喜歡那雙了。”

    “哪一雙。”

    “剛剛試過的那雙。”

    “真的嗎?”

    “嗯。”

    “好。”

    過了幾天。

    鞋櫃裏出現那雙皮鞋。

    紅紅的閃着漆皮的亮光。

    被繫了一個小巧的蝴蝶結。

    那是她少女時代裏閃着光的夢。

    被愛包圍的證明。

    而回家後看到被啃的只剩一個鞋底的皮鞋。

    彷彿被存留在心底的一片地方碎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這裏感到崩潰。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哭着喃喃道。

    “早知道。。。聽媽媽的,留在北城了。”

    腦海裏又不適時的浮現出親戚朋友的勸說。

    勸她不要離婚。

    說她離婚了就變成離過婚的女人了。

    說這話說出去不好聽。

    她咬了咬牙。

    止住了哭泣。

    換到了一樓的那間。

    這棟樓會自己做飯的人很少。

    大家都在外面買一份盒飯解決。

    有一頓沒一頓。

    倒是比自己做飯省錢。

    菜場在很遠的地方。

    有人不想去。

    有人根本就找不到。

    婁曉娥就是找不到的那一類。

    有一個老奶奶總會繞着很遠。

    每個月買來一大堆菜。

    哼哧哼哧提着回來。

    每天早上。

    丁零當啷的鍋碗碰撞的聲音把她吵醒。

    從牀上半坐起來。

    窗戶就能剛好看到老奶奶做飯的忙碌身影。

    “今天做什麼啊?奶奶。”

    老奶奶是爲數不多普通話很標準的人。

    婁曉娥自從知道了。

    便把她當作遠在他鄉的親人看待。

    她趴在窗戶上。

    用撒嬌的語氣問。

    老奶奶也受用。

    微笑着。

    用全世界最溫柔的語氣回答道。

    “今天喫菠蘿肉。”

    “我沒喫過。。。”

    “你們那裏不喫那?”

    婁曉娥認真搖着頭。

    老奶奶笑着說她。

    “那還不趕快起來,不起來你就喫不到嘍。”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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