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個人只能在原地看着。
孩子們越飛越高。
越走越遠。
彷彿在告訴她一天天變老的事實。
可是時間如掌心流沙。
越想要抓住的東西最後也都抓不住了。
何葉榮如約坐着火車離開。
像他送走何葉嘉何葉菁一樣。
生活有多快回歸平靜呢。
大概不到半天。
大家一起坐回餐桌喫晚飯。
一切如常的平靜。
只覺得心裏缺少了一塊地方。
然而如下起來的綿綿細雨。
下在心頭。
綿長而溼冷的。
站在那裏的時候。
冉秋葉覺得離別時一定大雨傾盆。
悲傷一下子涌上來。
然而她異常平靜。
直到回到空蕩的家才感覺到孤獨。
生活總是一個考驗接着一個。
還沒等冉秋葉走出孤獨。
母親在那頓晚飯桌上咳出聲來。
然後捶着胸順氣。
那感覺太嚴重。
引得冉父冉秋葉和何雨棟一起看向。
何雨棟先開口問道。
“媽。怎麼了?”
“沒事,沒事。”
“有事一定要說出來啊,媽。這可不能含糊,身體上的事,而且你們年齡也大了。”
“知道的。”
冉秋葉放下筷子。
“媽,明天去醫院。我帶你去。”
“真的不用了。你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要顧着我。”
“說什麼呢?我哪裏有什麼事啊。我不整天都在家裏嗎?還有媽,我接你們過來不就是爲了能在一旁照顧你們嗎?那現在叫您去檢查一下,你都不願意。還要我們怎麼辦?我們爲你着急死了。”
冉秋葉越說越激動。
何雨棟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看了她一下。
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激動。
然後開口安撫大家的情緒。
“沒事的。媽,就去一次讓我們安心而已,您也安心,不然就。。。爸,你也一起去,我們陪着你們倆去醫院。”
大家都安靜了。
然後冉母給冉秋葉夾了一塊菜。
冉秋葉也低頭喫飯。
一頓飯安靜結束。
冉母算是沉默着答應了。
這麼多年來。
何雨棟第一次帶着自己的家人之類來醫院。
心裏不知是百感交集。
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責任感。
眉頭皺起地四處看。
冉秋葉看出他的嚴肅。
捏着他的手搖了搖。
然後笑了一下。
何雨棟看着冉秋葉。
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拍了肺上的片子。
醫生扶着眼鏡看。
然後開口皺着眉頭寫東西。
冉秋葉緊張得不自覺攥緊褲子。
“怎麼樣?醫生。”
醫生一邊寫。
一邊拿着筆點了一下一片黑影。
“這裏,陰影。”
“那。。。”
冉秋葉的聲音都開始抖起來。
醫生擡頭又對上冉母的眼睛。
平靜而深邃地地盯着她。
彷彿要給她下一個生死狀。
她從業多年。
遇到這樣的很少。
大多不是焦急。
就是略帶憂傷。
如此平靜接受的很少。
於是心裏泛起漣漪。
“雖然不一定。。。還是再去查一下吧,我也不能下定論,但是十有八九,做好心理準備。”
他說出口才發現說的含糊其辭。
沒有什麼專業性。
按理說醫生是不能把話說成這樣的。
搖擺透着不專業。
查出來之前不應該確定。
確定之後菜能斟酌着考慮患者心情。
眼睛裏有汪洋地湖泊。
引得她不敢踏進去。
冉秋葉彷彿被下了蠱術一般的楞在原地。
這樣的事即使只是有可能也如天打雷劈。
冉母反而說了一句。
“謝謝。麻煩了。”
然後接過來片子。
站起來向外走。
冉秋葉這才反應過來。
也跟上去向外走。
“媽。”
冉母回頭握住冉秋葉的手。
拍了拍。
笑得慈祥又溫暖。
和以前一樣。
冉秋葉想起父親從前形容母親。
說她總是如春。
總是美好。
靠近她就靠近幸福。
所以要留這個人在身邊。
如同要留幸福在身邊。
“爸爸他。。。”
想到這裏。
冉秋葉就意識到一個問題。
爸爸是更加不能接受的那個人。
他視媽媽如生命般的對待。
一輩子如一的喜歡。
甚至媽媽還陪他走過最艱難的那段日子。
驕傲的知識被所有唾棄。
高高的自尊被踩在腳下。
當自己再也沒有風度翩翩之類的一絲模樣。
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當他卑微到塵埃裏。
仍有人視她若神明。
冉秋葉覺得父母是自己和何雨棟最好的鏡子。
是榜樣。
是心有靈犀的默契。
是靈魂相通。
心意相契。
該要怎麼和爸爸說。
該要怎麼開口。
該要怎麼描述。
“沒事。還沒下最後通牒呢。別擔心,到確定了的時候,我和她說。”
冉秋葉忍着淚水。
點了點頭。
摩挲這媽媽的手。
心裏覺得自己最該堅強。
然而此時又最依賴她。
何雨棟和冉父已經檢查完在外面等待。
冉秋葉面如死灰地走出來。
何雨棟看出她的情緒。
一下子迎上來。
冉秋葉沒有擡頭。
冉母卻先開口說着。
“到中午了,我們還有沒檢查完的。你們去買點午飯吧。”
冉父嘆一口氣。
“怎麼還有?”
冉母一笑。
“女人檢查的要多一些嘛。”
冉副就軟下來了。
點着頭回答。
“好。隨便出去買點。晚上再喫正餐。”
“嗯。”
每當這個時候。
冉秋葉就能從中看到冉母的智慧來。
一輩子的磕絆幾乎都被她甜言幾句化解。
她也甚是尊敬其中學問。
從中學到了很多。
何雨棟心裏有種感覺。
看到冉秋葉的樣子。
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
他太瞭解冉秋葉。
如果根本沒事。
她不會是這個樣子。
但是冉母這麼說。
明顯要支着冉父走。
自己也不多說什麼。
一同跟着出去。
冉秋葉趴在玻璃門外。
看着黑色的大機器把冉母吞噬。
然後藍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
她瞬間就感覺到無助。
好像有人要把母親從她身邊帶走。
那個機器顯得太大。
母親顯得太小。
黑暗顯得太無邊。
希望也小的她抓不住。
她趴在門口捂着嘴哭。
不敢哭出聲音。
捂出一種嗚咽。
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忽然一雙手覆上肩膀。
她回頭一看。
更覺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