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起煜王府那麼安靜冷清,與這裏倒是天壤地別。
那般不沾煙火氣息的地方,像極了那人的性格。
南弋挑了一個小喫攤,撩袍坐下。
那店家熱情推薦了地道的餛飩,南弋喫到一半,便看見隔壁不遠處的一酒樓裏幾人熙熙攘攘地走了出來。
爲首的是一個體形頗爲龐大的胖子,手中拿着一折扇,身上金冠錦袍玉佩香囊,一看就是富貴公子的打扮。
“吳公子,吳公子,您!您不能這樣走了啊!”掌櫃帶着小二把人給攔了下來。
“你們這聞香樓,今兒還攔着客不讓走了?”吳公子身材肥胖,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要比別人大上三分,頗有氣勢。
“小的哪裏敢吶!只是還望吳公子把這酒菜錢給結了……”
那吳公子冷哼一聲,唰地一聲打開手中的摺扇,指着那酒樓的牌匾:“你們這聞香樓,酒菜不合本公子的胃口,着實難以下嚥!如此糟粕,還要讓本公子付錢?我看這八道旗,不會是假的吧?”
那掌櫃一聽關乎招牌的事,便冷了臉道:“吳公子,您這麼說可是妄言。聞香樓誠信爲本,從不欺客!”
南弋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些人的爭辯,也大概猜出了些原因。至於這真實的情況,她到底沒有那心思去了解,只不過她對這趾高氣昂的吳公子無甚好感。
一身金銀穿戴,大腹便便,小廝左右伺候,手中一幅清秀山水水墨畫,口中卻說着咄咄逼人的言語,那頗有些醜陋的臉,是着實影響了她的胃口。
南弋俯身,隨手撿起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在手裏掂量掂量。
那吳公子見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臉色愈發陰冷,扔下幾句粗言穢語,便帶着小廝要離開。
可憐那掌櫃還在想今日十幾兩的賬該如何補上。
南弋撐着下巴,對着那一身金色錦緞的吳公子的膝蓋處,利落地將手中的石子給打了出去。
下一瞬,那吳公子軟身倒地,活像是一攤肥肉。
周遭圍觀之人有的驚呼,有的忍不住發出嗤笑,有的樂在一旁看戲。就連對面茶樓的人都探出身子來看看情況。
“哪個不知死活的敢偷襲老子!給我滾出來!”
他這麼一吼,周圍的人倒是連忙倒退一步。那些小廝立馬上前,想將自己的主子給扶起來。可是半天了,還見那吳公子軟了腿,怎麼使力氣都起不來。
“誰讓他平日裏仗着家裏到處欺壓別人,如今真是該。”
“吃了酒菜還不給錢,當聞香樓是行善棚不要錢給喫的嗎?”
“瞧瞧他一身肉,比那豬都肥上三分!”
……
南弋起身,把餛飩的錢給結了,不管身後亂糟糟的場景,擡腳便離開了。
不遠處的一座茶樓上,那臨窗而坐的人恰巧看見了樓下的一幕,不禁輕笑一聲。
符擢順着自家主子的目光,也朝着樓下看去。
臨窗之人一身玄色衣裳,墨發高束,皮帶收腰,甚是幹練。他一手執杯,一手輕輕敲着桌面。
“你看到,是誰出手了麼?”
符擢皺眉,“屬下只看見是東南方向的人,出手迅速。卻不知是哪一個。”
符擢倒是沒心思知道那小丫頭是何人,只開口道:“爵爺,我們在此處時間也不短了。該是動身離開了。”
“想知道的倒也知道了……是該回去了。”
“屬下這就去準備。”
那男人收回視線,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無暇白玉扳指:“這人皮面具做得不錯,你回頭再讓人做兩張。”
“屬下明白。”
那男子一笑,眸子閃過一絲寒光:“這盛京,本爵爺總歸會再來的。”
這一日下來,南弋就沒有停過腳步,不知不覺,天也黑了,許多攤子都開始了夜市。
不得不說,這盛京許多東西確實是她從未見過的,就連平常人都能接觸的東西,她也不知是何物。
南弋在一包子攤上買了兩個剛出鍋的肉包子,一邊喫着一邊往回走。
路過一處時,她突然聽見一微弱的貓叫聲,斷斷續續,嗚咽中滿是可憐。
她停下腳步,循着那聲音走到一處小巷子裏,在一棵樹下乾草叢裏發現了那發出聲音的貓兒。
這隻貓通體黑色,蜷縮在草叢裏,氣息微弱,見有人來了也只是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
南弋蹲下身體,看見它前爪破了許多地方,指甲很長,尾巴那一處也有一道新添不久的傷口,渾身髒兮兮的,貓毛都結了塊。
這貓兒,可憐得緊。若是無人餵養照料,恐怕活不過一月了。
南弋將手裏溫熱的包子掰成小塊,放在它面前。那貓兒聞見了食物的香氣,掙扎着身體一口又一口地喫着那包子小塊。
看來它真是餓極了。
南弋看着它慢慢地將地上的食物都給喫完了,擡起頭眼巴巴看着南弋,微微叫了一聲,像是乞求又像是害怕。
一隻渾身黑色的貓,通常被人看作是不祥通靈之物,容易招惹邪祟。這隻黑貓流落街頭,怕也是這個原因。
可是它們本身又有什麼錯呢?錯到這個世界對它們如此不公平,甚至容不下它們的性命。
南弋想伸手摸摸它,那小黑貓察覺,立馬移動身體,以更加防禦的姿勢看着面前的人。
“你這小東西脾氣還不小。算了算了,今天我心情好,這剩下的包子就都留給你。以後要長的強壯一些,不要再被欺負了。”
南弋起身,又看了那小貓兒幾眼,見時候也不早了,便擡腳準備離開。
可她剛走幾步,便聽見草叢裏發出聲音。走到巷口處,她轉過身來看見那隻小黑貓跛着左腳慢慢朝她走過來。見她停了,它也在南弋不遠處停了下來。
南弋又挪動幾步,那小黑貓便跟着走幾步。
她無奈撫額,想着自己可沒辦法在王府裏養貓。
南弋走出了巷口,看着各色燈籠,人來人往,她想起那陰冷巷子裏的那隻貓兒,又折了回去。
遠遠地,便看見那貓咪還站在那巷子出口,一半身體躲在陰影裏,擡頭看着面前的人羣,眼睛泛着光亮。
南弋擡腳走到它面前,它卻仍舊有些防備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