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和竹染將她的院子照顧得很好,南弋沒想到師兄沒有把這兩個人給指派去其他地方幹活。
“這兩人照顧你照顧得慣了,若是你回來他們不在怎麼辦?”
月盈和竹染見南弋突然回來,每日勤快得不得了。
尤其是月盈,每日一次補湯,換着花樣給南弋做喫的,惹得福安也來蹭喫蹭喝。
這一早南弋剛練劍結束,福安便進了院子。
“月盈姐姐,今日早膳我們喫什麼呀?”
“有小公子最愛的馬蹄糕!”
福安嘴甜,最會扮可愛,說話的語氣一旦軟軟糯糯地能把別人哄的團團轉。
月盈最是喫這一套。
福安見月盈笑着去端早膳,便湊近南弋,道:“弋姐姐,你每天都這麼練劍不累嗎?”
南弋呼着熱氣,“你來試試?”
福安立馬搖頭,後退三步,表示拒絕。
南弋歪頭打量着福安,“我瞧着你不怎麼長個子,習武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你若以後一直不長個子,每日喫的那麼多,不覺得自己會成圓滾滾的小糖豆麼?”
聽了南弋的話,福安默不作聲,也不敢吱聲。
“改日和谷大哥說說,帶你練練武,小孩子就要多運動。”
福安:……
喫完了早膳,今日福安得閒,藥王沒給他什麼課業去做,便一直待在南弋的院子裏自己玩耍。
竹染以前在院子裏紮了一個鞦韆,福安有事沒事就喜歡坐在上面晃悠。
今日山中無風,天也暖和,南弋便把東西搬在了室外竹廊裏處理。
福安也安靜的沒有去打擾。
月盈同竹染站在不遠處,想着天冷,須得時不時給南弋換熱茶。
月盈嘆了口氣:“你看看姑娘,這纔出去一年,比以前還要話少。如今又瘦也黑了些,昨日我換水的時候,見姑娘手上的傷口和繭子多了不少。”
“……若是在玉鳴山,哪裏能讓姑娘受這些苦。”
竹染也嘆了口氣,安慰着月盈:“你別讓姑娘看見你這副樣子,姑娘身份特殊,做事自然也有些迫不得已。如今回來了,你便好好養着她的身體,多少替姑娘分憂便是。”
月盈仍舊愁色不散:“那明日再做兩個補湯!”
“姐姐,盛京好玩嗎?”福安湊過去,眼巴巴看着南弋。
“還行。”她沒玩過。
“好喫的多嗎?都有什麼啊?我聽說天下美食都在那裏。”福安來了興趣。
南弋輕笑一聲,微微放下手裏的書冊,“你都是聽誰說的?”
“鶴大哥啊,他之前雲遊就去過盛京。”
“盛京喫食的確多,未央街直通南北,兩側商鋪攤販數不勝數,酒肆數裏飄香,食樓九道錦旗,衣鋪錦緞流光,還有茶舍文樓,攤販吆喝聲不斷,行人熙熙攘攘……”南弋慢慢道。
福安似乎十分嚮往,眼睛一亮:“真的嗎?我也好想去看看啊……”
南弋摸了摸他的頭,“你若是想去,日後也有機會的。”
“那弋姐姐會和我一起嗎?”
南弋笑了笑,“也許罷。”
福安在一旁偷看南弋的書冊,南弋只覺得他好動,便把一本藥經給了他。
“無事多看看書。”
福安撇嘴,因爲是南弋給的書,他才接了下來。
兩人就這麼曬着日光,時不時翻動書頁。
福安覺得有些無趣,卻無意間翻到書冊裏夾着一張畫紙。他拿起來看了看,只覺得那畫紙上的東西有些眼熟,便不由自主道:“……姐姐,我好像見過這個花。”
南弋沒聽清,“什麼?”
當她的視線落在福安手裏的那畫紙上,不由得瞳孔一縮,心裏滿是震驚。
可是,福安怎麼見過這個東西?
藥王同她說過,這無殤花的畫樣,只有她和師兄見過。
“你怎麼見過這個花呢?”南弋似是隨意問。
福安道:“我就是見過嘛,這花花蕊是紅的,花瓣是藍色的。”
聽着福安的話,南弋只覺得腦袋裏哄哄地響着。
當年在玉鳴山,她就曾經問過師父有關於無殤花的事。
“師父,這就是無殤花嗎?”
“不錯,我煉丹數十年,也只見過它乾枯的樣子。”
“這無殤花原本是灰色的麼?”南弋見到那畫上的花只用了灰色顏料來描繪。
“並不是,傳聞這無殤花也是有顏色的。只是,我並不知道是什麼顏色。”
“師父,無殤花真的天下沒有解藥嗎?”
藥王搖搖頭道:“無殤花與根莖本是一體,根爲毒,花爲藥,這無殤的解藥,只有無殤花才能解。”
“無殤花爲何如此奇怪?”
“傳聞此花已存在數百年,一直以來各大藥宗也尋找着無殤花,可無殤花卻隱匿於世,世人不見其蹤影。一百多年前,有一位丹師研究過這花,他仙逝之後在他所著的丹書中,曾告誡世人不要再追尋這花的下落。”
“爲何?”
“那丹師說,無殤花養於血肉,生於白骨,以鮮血澆灌方能存活,實爲陰毒之物。”
“師父以爲呢?”
“半真半假。白骨生花,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至於那丹師爲何那樣說,爲師也十分不解。總之,如今只有找到無殤的花,才能解開你體內的毒。”
南弋心裏有些亂,千絲萬縷的,讓她覺得有些無從下手。
她看了一眼福安,並未說話。
福安是師父師兄從嶺南佘山萬蠱宗密室救出來的,生來體內有蠱,母親是個藥人。
什麼是藥人?便是藥師的試驗品。
而福安體質特殊,除了先天帶蠱之外,更是一個藥嬰。
從出生開始,便是一個以藥爲食的孩子。
福安說他見過無殤花,更是把無殤花的顏色也說了出來。
他的語氣篤定,不似說謊。更何況,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她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一個――福安在萬蠱宗的時候,見過這個花。
南弋知道自己這個猜測過於大膽,她自己也並不相信。
福安是忘記了玉鳴山之外的所有事情,如何記得以前的事?
可若是……若是福安記得呢?
不然他爲何能夠想起他曾經見過無殤花?
南弋擡眸看着福安,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想要知道福安心裏的想法。
“姐姐,你怎麼了?”福安歪着頭道。
南弋靜靜地把福安所有的小動作都記在心裏,“你怎麼知道這花花蕊是紅色的,花瓣又是藍色的呢?”
福安說出這花蕊花瓣是不同顏色,這已經讓南弋覺得事情十分奇怪。
“……我,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過的。可能,我記錯了……”
南弋聽着福安軟糯的語氣,他的雙腿微微朝向院子門口,眼睛沒有看着她,又自我否定……
南弋笑了笑,“這個花對我很重要,若是福安知道什麼,可是幫我一個大忙了。”
福安聽後擡頭,“對姐姐很重要嗎?”
“……重要。”
關乎生死。
福安沒多久便離開了念尋居。
南弋看着空蕩蕩的門口,拿着手裏的書冊一動不動。
她知道福安在撒謊,可是福安爲何要撒謊,他在隱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