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院子裏環顧一圈,發現有個熟悉的人影隱匿在牆角的黑暗裏。
“山奈。”南弋喚了一聲。
“小姐,怎麼了?”山奈尚未察覺,微微笑着道。
“我想突然有些想喝些熱牛乳,你替我去取些來吧。”
“是!婢子這就去!”山奈很是積極道。
膳房離羲和宮有些遠,更何況,也只有膳房有牛乳了。
可是,她哪裏是想喝什麼牛乳。
等山奈走遠了,南弋這才擡步進了院子,看見殿裏已經亮了燭火。
她的腳步放得很輕,羲和宮裏的侍女們尚未察覺她已經回來。
“朔風。”
南弋一直盯着那角落裏的黑影,不知在想着什麼。
藉着殿裏的光亮,她看見角落裏的那人身影修長,那身側的手微微緊握着。
南弋忽地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從微溼的空氣中傳來,彷彿沾上了春日裏的氣息,可那笑裏卻又像冬日裏的寒冰一樣,孤寂冰冷。
可真是矛盾吶。
“……朔風。”南弋第二次喚他。
那人從陰影處慢慢走出來,將自己慢慢暴露在光亮之中。
南弋看不清他的神色和表情。
可她還是走了過去。
星光點點,薄雲飄動,山花暗香四溢。
南弋一直知道朔風有些事瞞着她,她也知道朔風不是像表面上那般和善。
可是那又如何呢?朔風救了她的命。
她相信朔風不會傷害自己。
“……你回來了。”朔風動了動身體,聲音微微沙啞。
南弋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你怎麼站在這裏?”
朔風不答,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
藉着那灰濛濛的夜色,朔風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看着南弋。
他眸色閃動着光亮,如同黑夜裏伺機而動的狼。
他有些忍不住了。
可是,眼下還是要藏着自己的貪婪和慾望。
或許,他真的該考慮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朔風擡腳上前幾步,將自己的身體從黑暗里拉扯出來。
南弋眸色一動,輕笑一聲。
“好啊。”
山奈端着溫熱的牛乳回到羲和宮的時候,看見院子裏一男一女正在比劍。
是她家小姐和那位不知身份的男人。
山奈記得,這個男人叫朔風,從她來到羲和宮的第一天,便看見那個男人一直陪在小姐身邊。
小姐似乎……非常看重他。
羲和宮的其他侍女侍從都不敢站在院子裏觀看,都紛紛避起來。
兩個人刀劍相向,每一招每一式都有力流暢。
慢慢地,兩個人似乎發了狠,將手裏的劍變化無形,讓人移不開眼睛來。
長劍脆響,這黑夜就越發得寂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奈聽到長嘶一聲,劍落在地上。
擡頭看去,她看見她家小姐身影筆挺,長劍指着對面的那個男人。
“你輸了,朔風。”南弋語氣微喘,面上露出笑意。
朔風低低笑着,嘴角勾起,讓這寂靜的黑夜多了些迷離的意味。
“……是啊,我輸了。”
他輸的心甘情願。
南弋一直盯着朔風離開的方向,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此時連個月光都沒有。
她身後是一片殿內燭火的光芒,驅散了四周的寒意。
朔風在自己的院子裏坐了許久,手指微涼,手裏拿着當初南弋做給他的簪子。
他陪着她走過很多路,去了很多地方,原以爲他們兩個人會一直相伴在一起。
可是如今,她有了疼愛她的家人,她很快樂也很幸福。
他是爲她高興的。
四周寂靜,夜色沉沉如同無底的深淵一般,要將他席捲進去,掙脫不開。
可是,如今她的眼裏不再是他一個人。
他該如何緊緊抓住她?他要怎麼做?
如果有一天,她的世界裏不再讓他進去,與他漸行漸遠,甚至發現……發現他以前做的那些醜陋不堪的事情,會不會開始厭惡他。
不,他不能讓南弋發現他的過去,那些醜陋的過往,就應該和“溫辭”這個名字一樣,永遠死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