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靜靜灑在窗前,照得那支白玉簫更加通透潔白。
他穿着玄色的裏衣,雙手十指交叉,低着頭靜靜沉浸在黑暗裏,慢慢隱藏着自己。
黑暗裏的那抹白色,讓他覺得越發礙眼。
他今天見的那個人,到底想要什麼?他的母親,又藏着什麼祕密?
“放在溫家的那個東西,也只有你能找到。”
“什麼東西?”
那人藏在斗篷下面,飄忽地出了一聲輕笑:“你的母親倒是什麼都沒有告訴你。”
“你到底是誰?”
那人陰惻輕笑,緩緩坐直了身體。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現在應該問,你是誰。”
朔風愣怔,卻沒有表露出來。
“溫家,那樣弱同螻蟻的家族,你不屬於那兒。我想和你合作,合作一樁共贏的買賣。”
“合作?”朔風看着他,心生防備,“我爲什麼要和你合作?”
“年輕人,性子不要急躁。”那人似乎在惋惜,“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母親到底爲什麼而死嗎?難道不想知道你的母親是誰?而你又是誰嗎?”
朔風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永遠都穿着銀色衣裳的女人,銀華流光,熠熠生輝。從孩提到他長大,那個女人似乎從未變過。
她總是喜歡站在門前看着太陽,到了夜裏便常常執手吹笛,朔風遠遠看着,覺得她就像九重天上的仙女,要乘風歸去。
她是他的母親,卻從未將視線放在他的身上。
他討厭黑暗,更討厭過去。
無人的黑夜總是在提醒他,他的過去有多麼不堪,多麼卑賤。
朔風又擡頭看着那桌上的白玉笛,兀地嗤笑。
溫家?如今同他又有什麼關係?
溫辭這個名字,早就已經死了。過去的一切,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他將自己慢慢沉溺在黑暗裏,四周寂靜無聲。
他的心思被南弋發現了,可他不後悔。
即便南弋如今不喜歡他,可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慢慢圖謀,一日又一日,一年復一年,總歸會等到她回首看到自己的時候。
只要她還沒有喜歡的人,那他在她的身邊就永遠都有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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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南弋的要求,她選拔出來的所有的羽麟衛都單獨住到了一處地方,也單獨劃定了練武的區域。
地方是慕修然親自挑的,自然滿足了南弋的所有要求。
南弋帶着蕭瑜來到新的訓練場地的時候,看到每個人都有些期待。
“從今以後,這裏便是你們要生活和訓練的地方。你們所有人的訓練計劃都會由我一手製定。”
“來這之前,我已經瞭解過你們所有人訓練的類目和內容。可以告訴你們的是,接下來在這裏的訓練,會和你們過去所接觸到的……截然不同。”
“你們需要做好心理準備,畢竟我沒有很多的耐心,因爲我覺得你們完全可以,也相信你們完全可以達到我想要的水平。”
南弋看着衆人,接着道:“今天,我有三個事情要宣佈。”
“第一,在接下來得五天裏,我會全方位考覈你們各項能力。這些成績會覆蓋掉你們之前的記錄。所以說,這是從零開始的考覈。根據你們的考覈記錄,我會分組編號,同時也會選出兩個領衛,以便協助以後的訓練。”
“第二,我旁邊的蕭瑜姑娘,會成爲你們中的一員,同時也是你們今後的領衛之一。蕭瑜是我大哥手下的侍衛,她的能力想必你們也多少聽說過。我的命令也會由她來轉達給你們。相對的,她也會和你們一樣,參加所有的訓練和任務,一視同仁。”
南弋看了一眼蕭瑜,接着道。
“第三,你們今後會有相應的丹藥使用額度,統一管理統一配發,也有丹藥獎勵,可自己支配。不僅是你們,今後所有的羽麟衛都有丹藥使用。”
“丹藥?!真的是丹藥?”有人驚呼。
南弋笑了笑,“沒錯。而且,今天我也帶來了一些,是給你們的見面禮。”
蕭瑜從身後侍從手中端過來一個盒子,慢慢打了開來。
“這些,不是清元門的酬謝,而是希望你們更好地保護自己。物有所用,這纔是它應該有的價值。”
所有人以拳抵胸,昂首吶喊。
“今後的路,我會和你們一起走。今日是五十一個人,我希望很久很久以後,我們還是一個不少。忠誠,團結,平安,我希望你們都能夠做到。”
“我等謹記在心!不負小少主!”
南弋看着底下的羽麟衛,心裏生出一股暖流,有些感慨。
春日裏的太陽曬得整個大地都泛着春意,處處生機勃勃,風光如畫。
這樣的場景在許多年以前,她也是同阿落、燕無歸、清逸在一天的訓練結束以後看過無數次子霄谷的落日殘陽。
如她渴望的,她終於看到了子霄谷外的世界,可是她過去的朋友還被困那一方山谷裏。
即便這世道如此,她也想把他們帶出來。
*
回清元門的路上,南弋問起蕭瑜爲什麼答應她成爲羽麟衛的領衛。
“大概是覺得,跟着小少主,會變得更強。”蕭瑜看着南弋。
“你倒是實誠。可就是爲了強大麼?你的實力,已經出類拔萃。”
“不夠,還是不夠。”蕭瑜淡淡道。
南弋察覺到蕭瑜情緒的變化,突然想知道蕭瑜爲什麼會這樣。
“若是足夠強大,就能護着自己想護着的人。”
蕭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長劍,卻不禁想到那個人手中的佛珠。
此刻,他大概是在苦修吧。南方這個時節多雨,不知他是否有避雨的地方。
南弋看着蕭瑜,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瓷瓶。
“這是給你的見面禮,可治你的寒疾。”
蕭瑜有些詫異,瓶子便被塞到手裏。
待到她想說些問些什麼,南弋已經靠着馬車休憩。
“偶然聽冷初提起過,閒來無事煉製幾顆丹藥。半月一顆服用,不可受寒。”
蕭瑜看着手裏的丹藥瓶,心裏五味雜陳。
不是她有寒症,而是那個人有。他在佛門苦修多年,落了難醫的寒疾。
“……多謝小少主。”
南弋聽出她語氣已經有些哽咽沙啞,似乎在壓抑某些情緒,卻也沒再多問。
*
五日過後,羽麟衛的訓練算是正式步入正軌。
考覈的項目內容,是南弋早就已經定下的。在慕修然的介紹以及南弋自己親自在出月原實地考察以後,南弋結合了出月原的訓練體系和她上一世的訓練內容,定了全新的考覈以及訓練項目。
五天的考覈,南弋帶着蕭瑜一環環跟進,沒有絲毫馬虎。
蕭瑜在慕修然底下做事多年,南弋有些摸不準的也都參考蕭瑜的看法。
就在這五天的接觸裏,南弋也終於知道爲什麼慕修然願意從門內弟子裏選出蕭瑜放在手底下培養。
蕭瑜平日少言少語,可一遇到事情會把所有利弊都分析透徹且邏輯清楚,而且,還把各種細節都考慮在內。
這樣的思考分析能力,除了後天的訓練以外,天賦也的確重要。
蕭瑜就是冷靜不過的人。
也正是這段時間南弋是忙的腳不沾地,白日在出月原,晚上還要和朔風練劍,以致於和大哥喫飯的時間都被壓榨光了。
南弋也察覺到慕修然這幾日有些忙,有幾次喫飯的時候冷初還送了兩三封密信過來,但都被暫時放在一邊,沒有理睬。
“大哥,有信送來爲何不打開看看?”
“我和我的妹妹喫飯,這纔是頭等大事。那些信,待到喫完飯再看也不遲。”
南弋倒是第一次見到慕修然把公事撂在一邊。
“對了大哥,孃親和父親什麼時候回來?”
“算算日子,大抵明後日應該回來。怎麼,和大哥在一起嫌煩了?不想和大哥待着了嗎?”慕修然逗弄南弋道。
一旁的寧衡倒是突然輕笑,帶着些嫌棄對慕修然道:“你都幾歲的人了。”
“我如何?你從小耍我的次數那也是不少,我說什麼了嗎?”慕修然還嘴。
寧衡無奈搖搖頭,沒再搭理他。
南弋看着慕修然和寧衡從小到大的情誼如此深厚,可是又想起這兩人和姬玥的三角戀,不由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