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弋坐的還是慕修然的馬車,對面恭恭敬敬坐着的,是蕭瑜。
蕭瑜本來是騎馬陪同,半路上南弋把她叫了進來。
南弋微微靠着馬車壁,打了個響指。
“大哥同我說,你的輕功不錯。”
“尚可。”蕭瑜恭敬答道。
“又是尚可。”南弋笑了一聲,“我有那麼可怕嗎?啊,姐姐?”
蕭瑜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
“大哥看重你,將你派到我身邊,所以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謹。”南弋換了個姿勢,雙手背在腦後。
“女子習武不易,你又能得到大哥的賞識,就說明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你是大哥指派來的人,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南弋拍了拍手,“從明日開始,早上到我的羲和殿找我,我有事情安排你去做。”
到了清元鎮,日頭也不早了,南弋只覺得有些餓。
她撩開簾子,準備尋覓點什麼喫食。攤販不少,就是有好多東西南弋都從未見過也從未喫過。
她也打算多買點東西回去,分給山奈她們解解饞。
“小少門主……”蕭瑜見南弋要下車,開口詢問。
南弋沒有答話,走到一處糕點攤旁邊,見着各式各樣的糕點,頓時更加覺得餓了。
“你要不要也嚐嚐?”南弋問着蕭瑜。
“……屬下不餓。”
“老闆,這幾樣都給我多拿些包起來,給我三份。”南弋說着付了錢。
南弋打算把最大的一份給院子裏的侍女們,另一份給朔風,最後一份……
“拿着,餓的時候再喫。”南弋把一份糕點塞到蕭瑜的手裏。
“小少……”蕭瑜拿着東西不知所措。
南弋拎着另外兩份糕點,剛轉身準備上馬車,卻在對面的酒樓拐角處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若是她沒看錯,那玄色青玉發冠明明是……朔風的。
南弋將東西遞給蕭瑜,“我有些事需要自己處理一下。”
“屬下陪您去。”
南弋語氣強硬:“你在這裏等我,這是命令。”
她跟着進了一家熱鬧非常的酒樓,大堂中間擺着一座說書檯,那說書的先生此時正講着一些野史風流事,惹得臺下許多人豎着耳朵聽着,時不時有人叫好。
“這位客官,您是喝茶還是點菜?”
南弋環視一圈,沒有在一樓看見要找的人影。
“我找人。”
南弋的語氣算不上好,那小二也是有經驗的,這清元鎮本就江湖人士多,有背景有能力的大多不顯山露水,他見南弋也不是個好惹的,便讓南弋自行找人去了。
南弋不緊不慢上了二樓,心裏一直在想着事情。
她對朔風瞭解很少,朔風不開口的事情她也不會想去探究。所以在她的印象裏,在這清元門,朔風大抵不認識什麼人。
也是今天的事讓她意識到,朔風的過去,朔風的世界,她其實參與很少。
南弋停下腳步,覺得進這酒樓有些可笑,她想知道什麼?
也罷,朔風願意說自然也會同她說,她又何苦多事。
南弋嘆了口氣,轉身想要離開,有個喝醉的人從包廂裏出來,見着南弋便有些出言不遜。
“呦,這哪兒來的小姑娘,倒是秀色可餐……”說着,還要伸出肥膩的手。
南弋眸色含霜,側身避開,那人一見不順自己的意,便生了怒。
“臭娘們,敢拒絕我汪老子,你不喫點苦頭……”
南弋冷笑一聲,“我看,是你活得不耐煩了。這裏不是狗圈,別亂吠。”
“臭娘們,你敢罵我?!”
樓下的小二們都聽見動靜跑了上來,掌櫃的一見就知道是酒鬼鬧事,好言說了幾句,那人仍舊嚷嚷着要動手。
“姑娘先走,您別摻和,這些人吶可難纏了。”有個小二偷偷對着南弋道。
“老子現在就打!”說着,那人一身酒氣,直奔着南弋要撞過去。
就在衆人以爲南弋要受傷的時候,一個包間的房門突然打開,一身玄青色衣裳的男子一腳狠狠踢中那人的頭,那人冷不防被踢中轟的一聲倒地不起,掙扎了幾下便暈了過去。
朔風冷冷看着地上的一攤死肉,止不住地嫌棄和發怒,恨不得……將那人一頓打死。
這人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說出那樣的話。
南弋對上朔風的視線,突然有一種被抓包的感覺。
兩人互相看着,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南弋往朔風出來的那個包廂裏看了一眼,卻並未看到有人在裏面。
“回去吧。”南弋看了看朔風,轉身離開。
朔風一直跟在南弋身後,保持着兩步的距離。
周圍的行人熙熙攘攘,攤販商店叫賣不絕,此處的煙火氣讓人倍感暖意。
簫瑜站在馬車旁邊,手裏拿着長劍,見南弋終於出來,立馬迎了上來。
“還不過來嗎?”南弋回頭看着朔風,微微笑着道。
不知爲什麼,就在這一瞬間,朔風想起了拿着面具跌跌撞撞跟在南弋身後的自己。
她是一束光,讓在陰暗的角落裏忍不住去渴望,去靠近。
“我買了些糕點,回去你可以喫上。”
“好。”
“這幾日我會有些忙,我會抽出半天時間,和你一起練劍。”
“好。”
南弋停下腳步,身後的人卻在一點點靠近。
“朔風,有些事我不希望你瞞着我。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逼你。”
朔風輕輕擡起手,想觸碰南弋的衣袖,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南弋同朔風回到清元門,兩人快要分別的時候,朔風將南弋一把帶進懷裏。
因爲是後山,附近鮮有人來,春日的氣息已經遍佈了清元門各個山峯,桃花燦爛,開得繁盛。
南弋被朔風以一種極爲佔有的姿勢緊緊抱着,下巴貼着南弋的脖頸,左手扣着南弋的腦袋讓南弋更加湊向自己。
南弋愣在原地,一時間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把事情都處理好,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只是不想讓那些事打擾到你。”
“我的命是你的,這輩子永遠都會陪着你。”
“所以,你不要厭棄我……好不好?”
南弋微微仰着頭,聽到朔風胸膛裏的心臟跳動的節奏一一傳到她的身體裏,熾熱而又有力。
若有若無的清冽氣息充斥着南弋的胸膛,男子低沉暗啞,帶着掙扎和乞求,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臟。
她有些承受不起朔風這樣熾烈而又真誠的情感。
她十分清楚自己心裏的想法和感覺,只是沒想到,朔風會將這樣的心思藏了這麼久。
只是如今朔風說出這樣的話,對她而言,或許只會是負擔。
她只把朔風當成共過患難的朋友,僅此而已,至於其他,她從未想過。
南弋掙脫開朔風的懷抱,眸色清冷,淡淡道:“朔風,我說過你是自由的,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
“在我眼裏,你是我交過命的……朋友。”
朔風愣在原地,只感覺心臟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有些無法呼吸。
“......只是這樣嗎?”
南弋看見朔風的眼睛裏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悲傷,又似乎藏着些小心翼的希望。
“僅此而已。”
其中的意思,兩人心知肚明。
她看見朔風眼中的光亮慢慢沉寂,然後在黑夜裏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