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不大的書房裏,站着一衆人等,張遠峯靜靜坐在書案前翻動着賬冊。
今天也是張家商號例行彙報賬目的日子,各個掌事需要將上個月的營收情況當面彙報給張遠峯。
下面站着的人裏,就有夜泠。
雖然上次面見君燁說的刺殺是假,但是張家的確有些懷疑她。張遠峯如今已經安排哨子在她住處周圍監視,只怕是要逮到什麼把柄。
按照君燁的吩咐,爲了打消張家對她的懷疑,她費了些功夫把盛京城郊林場給拿了下來。
只不過這裏面用的手段,有些見不得光。
張遠峯見林場地皮被拿了下來,很是高興,給了她不少的錢財,另外把布帛店鋪的生意也交給她打理。
“爲何城東賬目比上個月少了這麼多?”張遠峯扔下賬目簿,慍怒道。
一個五十來歲的掌事連忙回道:“國公大人,城東店鋪周圍開了不少新店,而且都還是和咱們一樣的售賣之物。”
張遠峯冷哼一聲,“是何家所爲?”
“李氏商號,雲家商號,楊記鋪子還有……”
“這麼多?”
“……一共,一共有五家。”那掌事臉色一白,可以想象得到後果。
“爲何不早些稟報?”張遠峯將賬目狠狠砸向那掌事的頭上,嚇得那年紀大的掌事立馬跪在地上。
“小的……小的想着旁家定是比不過咱們商號……”掌事惶恐道,不敢擡頭。
“我看你是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夠用了!廢物一個!”張遠峯甩了甩袖子,黑着臉。
最後那掌事被撤了掌事的位子,張遠峯當場提拔了一個叫做李元琛的人上來。
夜泠看着那人年紀不大,不過三十,容貌平平,可能力卻是一等一的出色,手裏的事就沒有辦砸了的。
可夜泠後來怎麼也沒想到,就這麼一個被張遠峯親手提拔上來的人,卻是在最後一手毀掉了張家。
蓄謀已久。
*
丑時一刻,深夜寂靜,此時君燁才披着一身微涼的月色從刑獄大牢裏走出來。
“主子,夜深露重。”夜梟跟在君燁身後,接過侍衛遞過來的披風,給君燁披了上去。
白茶色的錦緞披風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點點流光,不禁讓君燁遊離的思緒微微回攏。
鼻間的血腥氣似乎還未散去,牢獄裏痛苦哀嚎和血肉翻飛的場面時不時浮現在眼前,讓他微微晃神。
一陣微涼夜風吹過,君燁擡頭看着雲層間高高在上的明月,月光皎潔無暇,不染世俗凡塵,永遠有着世人頂禮膜拜和歌頌。
多好的月光啊。
“主子。”夜梟重新喚了一聲。
“……回府吧。”君燁淡淡開口,收回仰望的目光,月色如華,卻一點也沒落入君燁的眼底。
*
君燁剛回府不久,便有一羣黑衣人於夜色中悄然靠近煜王府。
當沈景遙、燕無歸、阿落等人隨着一衆夜衛迎敵的時候,看到對面站着一羣蒙面黑衣人,每個人手裏都拿着雙刀,排列整齊,在夜幕的籠罩下,像是一羣陰鬼。
雙方對峙,氣氛焦灼。
可另一邊,夜梟守在君燁的院子裏還未離開,便察覺到有人靠近。等他抽劍四處防備時,便看到一個手裏拿着柺杖的人身後帶着四個黑衣人飛身落在院裏,揚起地上一片塵埃。
藉着月光,夜梟看清了那拿着柺杖的來人……
竟然是江道淵,君燁外公。
夜梟頓時心裏一涼,緊握着長劍,暗暗咬着牙。
此時,君燁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身素色錦緞繡袍的君燁出現在門口,房裏微弱的光亮讓他整個人染上一層灰色的陰影。
“主子。”夜梟持劍立馬走到君燁身後,語氣急切。
此時府裏的影衛也紛紛拿着武器站在君燁的院子裏,似乎只等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殺了這羣擅闖的黑衣人。
不過他們也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敢這麼光明正大來這煜王府。
君燁走到院中,神色自若地看着突然到訪的江道淵,袖中的手微微收緊。
江道淵拂袖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手裏的柺杖不重不輕砸在地上,身邊站着低頭的詭啓死士。
君燁靜靜地看着他,披着一身月色華光。
“六年未見,怎麼,忘了老夫這外公了麼?”江道淵聲音沙啞,臉上的皺紋隨着他說話慢慢變得更深。
君燁垂眸無聲輕笑,一縷碎髮堪堪遮住他的眼角,卻怎麼也擋不住眼底的一片寒涼。
外公?他可是魔鬼和瘋子。
瘋狂到把自己的女兒和孫子都能當成滿足野心的工具。
江道淵臉色一沉,手中的柺杖微微轉動,似乎蓄勢待發。
“……孫兒,問外公安。”君燁聲音涼淡如水,站得筆直,一動未動。
江道淵冷哼一聲,“老夫來看看,這六年你到底有何長進。就怕鳥兒飛出林子,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種。”
夜梟站在君燁身後,聽見江道淵嘴裏難聽的話,不禁心生怒氣,忍不住握劍上前半步。
誰都不能這般侮辱他的主子!
“夜梟,讓他們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可妄動。”君燁冷冷吩咐。
“主子!”夜梟擔心江道淵對君燁不利。
“退下。”
夜梟最後還是照着君燁的命令,帶着影衛們出了院子,吩咐不準擅自行動。
“若是他們傷了主子……那就把他們都給殺了。”夜梟最後下令。
這邊的燕無歸、沈景遙等一衆影衛接到命令不準妄動,各個都疑惑紛紛,可還是沒敢放下手裏的劍。
突然,那羣詭啓死士轉身飛出了煜王府,悄無聲息。
不知是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