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煞並沒有派人跟着,只是讓人一直盯着南弋帶來的那兩個外來人。
“爲何不見玄溟?”夜釗問。
夜煞倒了杯涼茶,淡淡道:“他啊,應該上墳去了。”
“是夜泠?”
“不是她還能有誰。他隔三差五去一趟,勤快得很。”
夜釗垂下眼眸,神色並未有變。
夜煞看了他一眼,“怎麼,你倒是可憐她了?”
“我只是在想,從前經歷各種任務都尚且無事平安,如今卻是這樣的結局。”
夜煞放下茶杯,嗤笑:“所以啊,人活着得活得明白些纔好。不過顯然,他卻是糊塗得很。”
“從前想着一個忘了他的人,如今竟然守着一個死人。當年他若是聽勸,也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是主子念着舊情,給了夜泠一個痛快。玄溟若是聰明,就知道自己是什麼該做什麼,若是糊塗心思不正……那一座墳不夠,不妨再添一座。”
夜釗看着他,“這麼多年,你還是沒變。”
“得了吧,咱們都是一種人。”
否則,他們當年也不會從詭啓活着出來。
*
玉鳴山上的清風堂周圍種着一片竹林,每至春末夏初,竹影婆娑,翠綠翻涌,青墨一色。
竹濤與清風爲伍,山鳥同青山爲伴,這裏的一切都遠隔世俗。
竹林清風至,最是清風志。
這便是清風堂之名的由來。
大約是快到晌午的緣故,清風堂周圍並無一人,四下安靜得讓人安心。
這裏,是她在子霄谷唯一一處避所。
可如今她卻不敢踏進一步。
當年是她自己拋棄了玉鳴山,拋棄了師父師兄。
南弋遠遠跪在清風堂外,任由漫漫盛陽將自己包裹。
*
鶴驚寒同谷塵一道從清風堂後院走了出來,兩人並肩而行,沒有說話。
忽地,鶴驚寒停了下來。
“那人是誰?”
爲什麼跪在清風堂外?
谷塵微微眯着眼睛想看清那人的臉,然而下一刻身邊的鶴驚寒卻突然走了過去。
“驚寒。”
谷塵沒有喚住他。
南弋跪着,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卻始終未曾擡頭。
鶴驚寒竹青色的衣衫闖入她的視線。
“……師妹。”
南弋緊緊握着手掌,只覺眼眶驟然溼潤。
她叫不出一句師兄。
“驚寒,她是……”谷塵認出了來人,卻不敢相信。
鶴驚寒沒有回頭,目光只落在跪着的南弋身上。
“去請師父出來。”
“要快。”
谷塵轉身重新去了清風堂。
藥王還未來得及將手上的藥末洗乾淨,便匆匆來到了清風堂門口。
他看見鶴驚寒身邊跪着一個人,一身素衣,頭無髮飾。
藥王一步步走了過去,腳步沉重,那鬢角的白髮似乎多了一些。
鶴驚寒的影子擋住了南弋整個人,宛如張開衣袖,給予陰翳。
許久,她都未敢直起身體。
“回來了。”
在聽到師父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後,南弋再也剋制不住心底洶涌而來的酸澀,眼淚如決堤一般溼了臉龐。
“……逆徒不孝。”
“逆徒不孝……”
教養之恩重如山,是她這輩子都無法還清的。
藥王紅了眼睛,蹲下身體,將沾上粉末的手擦了乾淨,這才摸了摸小徒兒的發頂。
“……回來就好。”
他牽掛了兩年的小徒兒,如今終於平安回來了。
*
半個時辰後,清風堂外的藥侍纔看見福安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小公子,您終於回來了……”
福安被太陽曬得紅了臉,揹着藥簍氣喘吁吁。
“本公子差點就沒命回來,那地方是人去的嗎?毒窩啊!還好我跑得快……”
藥王點名讓他去採勞什子一種藥,關鍵這藥本身就不好找,還長在一羣毒草毒蛇裏,他這要是不機靈,沒準能搭上半條命!
福安一邊在心裏罵罵咧咧,一邊擦着汗進了清風堂,完全沒把藥侍的話給聽進腦子裏。
“小公子,今天清風堂來了人,是姑娘她……”
“來人咋地?姑娘咋地?我管她誰,我回家還不能回?”
福安路過客廳,發現有人坐在裏面,又退回了幾步。
“渴死我了,還好喫飯趕上了,話說今兒喫啥好喫的……”
突然,福安沒了聲音。
今天飯桌上多了一個人,一個他多年未見的人。
而那人正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洗手喫飯,就等你一個了。”藥王催促道。
“姐,姐姐?”
福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後退退出了飯廳,懷疑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完蛋了!我中毒了!”
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
“……老頭子說我百毒不侵,我怎麼會中毒。”
沒有中毒的話,那一定是……
“完蛋了!我有病了!”
藥王:看見就來氣。
鶴驚寒:……孩子還小。
谷塵:活着就行。
南弋輕笑,看見福安重新懷疑地走了進來。
“你不是餓了麼?快來喫飯。”她道。
福安徹底愣住,睜大眼睛盯着南弋的臉。
“活的!真的是活的!”
南弋笑容驟然僵硬了些。
這孩子,個子長了,腦子還是老樣子。
福安衝過去抱緊了南弋,怎麼也沒敢撒手,眼眶頓時紅了。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福安這些年過得好苦啊!福安好想你啊!”
“哇……你回來太好了……我終於……哇……”
南弋:我總覺得這個臺詞似曾相識。
*
另一處。
“什麼??”
“你再說一遍?!”
“她是清元慕家少主……宗門裏數一數二的清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