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晏然坐在江野旁邊，微微偏頭，看向男生的眸色顯而易見放柔了幾分。
江野驀地看向他，幽靜漆黑的眸子恍若透過陳晏然的靈魂，望見他暗藏在心底的悸動。
人聲喧鬧的空間裏，有一種無言的情感在蔓延。
身隨心動，脣與脣只是蜻蜓點水的觸碰卻讓陳晏然心跳如雷，心湖中央泛起一圈圈漣漪，水波浮動，越來越大。
他想要看清江野眼中的神色，可不停閃爍移動的霓虹燈劃過陳晏然的眼睛，他被迫閉上眼，再次睜開，江野卻被聲音引了視線。
“誰的歌？這是誰點的歌？”
包廂的大屏幕上出現《晚風告白》四個大字。
“唔哦哦！”
“有情況哦。”
“哪位要唱的？”
一位女生扭扭捏捏拿着旁邊女生遞給她的話筒，走到點播臺前，視線在江野身上一掃而過。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都捏在話筒上，對話筒輕呼一聲，笑着說：“就是和你們想的一樣，我想要用這首歌，給我的青春劃上句號。”
包廂裏的聲音簡直要掀翻天花板。
前奏響起，聲音也安靜下來。
女生明顯很緊張，第一句進詞都快了一拍。
“落日墜入海的懷抱
蟬鳴叫綠野中格外聒噪
你側臉餘暉下很美好
陷入你溫柔的圈套
心跳是愛在發酵
......
起風而相遇終於不老誓言
完全對的感覺在心動蔓延......”
一曲畢，女生擡頭望着坐在沙發上的江野。
心裏不斷做着準備，爲自己加油打氣，上前走一步。
她的朋友再次開啓了歌曲，把聲音調小，充作背景聲。
話筒放在嘴邊，她的眼中是堅定和無畏的光芒。
“江野，我喜歡你！”
“從我們成爲同學開始，三年了。”
“每次和你說上話，即使你不知道，我也會開心好久。”
“當我問你問題的時候，你總會耐煩的爲我解答。”
“我們之間交集不多，三年來在手機上的聊天記錄也只有短短几句與班級有關的通知。”
“在我短暫的青春中，有幸能遇見你。”
“每次我擡頭，除了高高壘起的書本和做不完的試卷，還有驚豔了我整個青春的你。”
“三年時間，不長不短，剛好把你刻在我心裏。”
“從前的我們是點頭之交，我希望日後我可以挽着你的手。”
“江野，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同學不嫌事，吵鬧着喊話，“答應她，答應她......”
江野的左手在沙發底下被捏的生疼。
從歌聲響起，女生的目光似有似無飄向江野，陳晏然已經心慌想去牽着江野的手。
她一句一句話，像是要把陳晏然砸入懦弱的深淵。
他從來不敢挑破那層紙。
江野懷疑他的喜歡有多少分量，陳晏然也不敢去深想江野的話。
陳晏然從小就愛護着江野，江野何嘗不是從小就追着陳晏然。
他怕啊。
怕江野對他的依戀和親暱只是從小的習慣。
相比江野喊他哥，他更希望江野喊他的名字。
他不想當江野的哥哥。
陳晏然屏氣斂息着，不敢落下江野說出的每一個字，心就像是被火烤着，故作鎮靜。
江野笑起來，這讓緊張的女生看到了希望。
他說：“這裏太吵了，我們出去說吧。”
女生忙不迭點頭，先放下話筒推開門。
陳晏然攥着江野的手，江野晃了晃手臂，“哥？”
陳晏然擡頭看着已經站起身的江野，手指緩緩鬆開。
那隻手在余光中離開，陳晏然想握住，手卻不聽使喚抖着。
在江野從同學鬨鬧的聲音中離開包廂，陳晏然的手指攥緊在手心，刺痛感傳來，他張開手，掌心有四道深深的印痕。
心突突地跳，彷彿被什麼揪着，萬千思緒在他腦海裏不停翻滾。
在陳晏然準備站起身來時，包廂門被推開，江野走了進來，女生跟在後面。
陳晏然試圖從江野臉上看出什麼，可江野臉上的表情和出去時沒什麼兩樣。
他把目光放在女生臉上，看着她望了江野一眼，臉上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在兩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看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女生很快就走了，臨走前她和江野揮手，江野笑着迴應。
這下就分不清到底表白有沒有成功。
陳晏初喉嚨裏彷彿卡了什麼東西，咽口飲料都很艱難。
和他不同，目睹一切的陳晏初可不願意猜來猜去，直接發消息給江野。
陳晏初：你答應她了？
江野回覆的時候，陳晏初被施了定身咒，端着杯子放在嘴邊，不放也不喝，一心就在江野手機屏幕上。
江野：沒有。
這兩個字，在陳晏然心上下了安心符。
江野一瞥眼和陳晏然對上視線，他一笑，主動把屏幕送到陳晏然面前。
陳晏然有種被抓包的感覺，眼神飄動。
他的步子太慢了。
江野覺得要是等陳晏然主動開口，他可得等到地老天荒去。
可面對喜歡的人，再勇敢的人也會小心翼翼。
江野抓着陳晏然的一隻手，手心朝上攤開。
在絢麗昏暗的包廂中，江野把自己的手覆蓋上去，十指相扣。
陳晏然睫毛顫動，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怔然望着他。
江野一笑，眉眼彎彎，牽着他站起，對衆人道：“我們先走了，玩得開心。”
頓時就有人嚷嚷，“說好了通宵的，你這算是怎麼回事？”
暗淡的光線，江野站在陳晏然旁邊，緊扣的手被身體擋住。
江野賤兮兮說：“我可是要有家室的人，不和你們這羣單身狗玩。”
說完他趕緊推着陳晏然離開，身後一片罵聲。
包廂裏陳晏初豁然而笑，他瞧見了江野兩個人的小動作。
也許他早出生兩年，結局或許不是這樣的。
待在他倆身邊十幾年，他始終沒入過局。
他能做的，好像也就是離江野近點。
陳晏初用開瓶器起了瓶蓋，把杯子倒滿，“別管他們了，我們繼續！”
溢着泡沫的杯口隨碰杯晃出，清脆的玻璃碰撞聲混合着五光十色的燈光，打在包廂中人的臉上。
似笑似哭，似喜似憂。
臉上表情不同，卻都帶着瀟灑解脫。
結束了，他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