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姑娘說的是“讓我放一下行李”而不是“幫我放行李”這個要求還挺特別的。
趙挽風下意識開口道：“我幫你一起吧。”
畢竟行李架在走道上方，以一個姑娘之力，確實比較難扛上去。
年輕姑娘擺擺手：“不用，我放下面就好了。”
說着借趙挽風讓開之際，年輕姑娘利索地蹲下，把行李塞到下鋪牀底。
很明顯她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事實上這裏也確實挺適合沒辦法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的人收納的。
年輕姑娘放好了東西，衝趙挽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坐到過道那裏去了，中間也沒再多言。
沒多久，又有倆大叔進了他們這個小包間，兩人也帶着大包小包，小的放在中鋪牀上，大的則丟到了架子上。
倆人看了一眼已經坐了人的下鋪，只是憨厚地衝他們笑了一下，然後一個坐到顧念餘的旁邊，另一個則坐到走到僅剩的另一個空位上。
下鋪雖然寬敞，但也有個壞處，那就是沒辦法拒絕別人往這坐，畢竟中鋪上鋪的高度都無法容許一個人坐在上頭不受限制，所以大夥在睡覺前都會到下鋪坐着的。
或許是同性的關係，大叔坐下就與顧念餘攀談了起來。
“小夥子去哪裏啊？”
“首都。”顧念餘和善地笑着回答。
“喲，了不得，出差還是探親？”
“都有。”顧念餘隻含糊地回答，怕大叔問太多顧念餘直接把問題拋了回去。
“大叔呢，去哪裏？”
大叔又看了一眼對面的趙挽風：“這是你妹妹？”
顧念餘笑了：“我愛人。”
趙挽風被顧念餘這一句介紹給驚呆了，在古時候介紹自己老婆稱呼“賤內”“拙荊”，到了現代則直白地變成“老婆”“孩子媽”之類的。
顧念餘這一句愛人可顯得太有文化了太有情商了。既讓大叔們知道他們的關係，又完全尊重了妻子。
不管別人怎麼看，反正趙挽風自己是挺感動的，還有些不好意思。
相較於趙挽風，倆大叔關注的顯然更有深度。
這年頭不管是去首都出差還是探親，能是普通人嗎？而且人家這還是夫妻倆一同出發，仔細看他們倆可都不像苦孩子，說不定就是哪個大院的孩子出來歷練的呢。
大叔欣慰地點頭：“年輕人也到川渝參與建設，一切都會變好的！”
顧念餘笑着點頭：“是的，一切都會變好的。”
這時候的人們對未來有着無限的憧憬，儘管他們未必能真的見到，但是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標，總有一天盛世總會到來。
看到大叔們一言不合就對語錄，趙挽風決定默默退出戰局。
萬一讓她對，她怎麼辦？
這時候沒有人不會，但她就是那個千分之一的例外，對不出來會被別人唾棄的，唾棄她不要緊，懷疑小顧專家的含金量那就不好了。
趙挽風關注到年輕姑娘在笑也回予她一個微笑。
女孩子的友誼有時候就這麼簡單，只要一個善意的微笑，就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注意到倆小姑娘的互動，大叔又好奇地問了一下：“小姑娘，你又是到哪裏去呀？”
“我也是去首都。”年輕姑娘笑着回答。
“你也是出差？”大叔驚訝，這年頭年輕人不得了啊，一個個往首都出差。
“我去看我丈夫。”年輕姑娘回答。
“你丈夫在首都？”
年輕姑娘點點頭，眼裏充滿了繾綣：“快到他生日了，我去看看他。”
“挺好挺好，這次過去爭取留下了甭回去了，像他們一樣，年輕人除了搞建設也不能把傳宗接代落下，畢竟咱們的未來還得靠接班人不是。”
趙挽風沒想到會在火車上遇上第一個催生的，不過幸虧火力主攻的不是他們，而是同行的這位年輕姑娘。
年輕姑娘連連擺手：“家裏還有婆婆要照顧呢，我就去看看他，探完親就回去了。”
“原來是這樣，你有這份孝心也是難得。”
“大叔你們又是要去哪裏呢？”趙挽風好心地爲年輕姑娘引開火力。
倆大叔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開始說了起來。
原來他們此行要到山西，那邊正在大力開採煤礦，他們這些技術工人要過去支援。
趙挽風頻頻點頭，國家發展重工業需要能源，但是太陽能、風能乃至水能全都是後面的事情，如今煤礦、石油就是主要能源，所以天南地北的礦工能人都集中到煤礦資源豐富的省份是正常發展軌跡。
這麼一說，大叔們也在默默爲祖國做奉獻呢。
趙挽風看他們的表情就多了幾分崇敬。
很快就到了九點，列車的照明燈關了，只留下走廊的一盞小燈。
衆人見狀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睡覺。
年輕姑娘的位置是上鋪，此時只剩下趙挽風這邊的上鋪還沒有人了。
或許是下一站會有人上車罷。
趙挽風擺好枕頭放好被子開始睡覺，火車在軌道上“況且況且”地走着，車廂搖搖晃晃，偶爾還能感覺到微微起伏，好像是被小石子卡了，又好像是鐵軌生鏽了不順暢，不過火車仍舊不受干擾地嗚嗚鳴笛繼續前進。
很快，中鋪的倆大叔打鼾的聲音開始起伏，隔壁隔間也有打鼾聲交相呼應。
這下趙挽風更是睡不着了，她正乾瞪眼之際，只感覺對面牀也在動。
趙挽風便順着桌板底下望過去，只見小顧專家也正無奈地轉身，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小顧專家睜開了眼睛，然後就跟趙挽風對視上了。
藉着清幽的目光，兩人能看清彼此的眼睛，全都是鋥亮鋥亮的，一點睏意都沒有。
正在這時，大叔們的打鼾由高了幾分。
趙挽風終於是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