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他們多事,這年頭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
別說兵哥哥有正義感,就算是普通人也都有正義感。
大半夜見到這幾人渾身是血,行動詭異,說什麼也不能視而不見。
三人理虧在先面對他們的要求,也只能硬着頭皮把他們帶回家。
不回不知道,一回嚇一跳,只見這小小的衚衕裏藏着許多窄小的房間,裏外兩個小套間,外屋是餐桌乃至生活日常全在這,裏屋則是臥房一張大通鋪,除此以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不過此時,外屋血淋淋的看起來就跟兇殺案現場似的。
一個老人家正惋惜地從地上拾掇牛血。
桌面上還有好大半邊牛肉。
看到這牛肉趙挽風也嚇一跳,這哪裏是什麼分了一點,都快半頭牛了。
也真難爲了這老太太,到底是怎麼把牛弄上來的。
雖然兇殺犯的嫌疑解脫了,但是這麼大一塊牛肉,來歷又成了謎團。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發現了古怪。
本來那家主還想含糊幾句混過去,年輕人嘛,也許沒有生活經驗發現不了什麼端倪呢。
但是他們交會眼神時並沒有躲着他們,大叔從他們的眼神裏看出了猜忌,心下一涼知道是瞞不住了。
最後只能認命:“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他們的事,你們要找就找我吧。”
趙挽風一愣,這大叔感情是把他們當成督察大隊的了。
不過幾人也正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誰都沒有開口,只當默認了大叔的默認。
大叔媳婦有些緊張地拉了拉大叔的衣袖,大叔卻沒當一回事,燦然拍了拍她的手安撫。
“不用擔心我,好好把燦燦撫養成人,也幫我照顧好媽。”
看大叔交代後事般交代一切,趙挽風扯了扯嘴角,只想說倒也不必如此。
不過她擔心一說就破功只能忍了。
等媳婦帶着孩子老孃進了裏間,大叔這纔跟他們說起了事情來龍去脈。
事情要從昨天說起,大叔跟工廠借了車本來是爲了把訂好的煤炭往老孃鄉下送,誰知車倒進後院卸貨卻錯把油門當剎車,他方向沒調整直接就懟進了牛棚,壓死了一隻小牛。
這年頭,雖然家家戶戶都能養雞鴨鵝馬犬牛,但能養多少全都有定數,而且人們能支配的只有少部分。
譬如過年時要交100個雞蛋,得先把這部分存好了,剩下的雞蛋纔是自己的。
雞肉鴨肉也是如此。
至於豬牛羊這種大型動物,生殺權不在主人家手裏,這些全是要到年節統一宰殺再統一分配的。
平時若有人膽敢殺大型家畜,其罪名不亞於殺人,同樣是要坐牢甚至喫槍子的。
燦燦爹不小心把小牛給撞死了,若是讓村裏人知道直接就得五花大綁去見官。
燦爹嚇死了,當即把小牛給運走,只求去關外再偷偷弄一隻差不多的回來。
老孃自然是同意,兩人煤炭都沒來得及弄,匆匆把小牛屍體弄上車,然後驅車離開,只留燦燦爺爺在家收拾殘局。
不過走着走着,燦燦爹就動了別的心思。
首先買小牛要錢,他這點工資,只怕幹到明年都未必能買一頭牛,這年頭有不少人悄摸摸地在黑市裏倒騰。
如果他把小牛往黑市裏一放……運氣好的話買小牛的錢不就有了嗎?
燦燦爹說幹就幹,趁着月黑風高的時候,和母親一起把小牛給肢解了,然後偷偷運送回家裏去。
彼時,孩子已經睡了,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今天孩子放學卻發現了家裏的牛血,於是後頭的發展大家就都知道了。
此時燦燦爹一臉灰敗地望着他們:“既然東窗事發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們直接把我扭送到我們村吧,什麼懲罰我都認了。”
實際上從昨天到現在,燦爹內心也一直天人交戰,他當了一輩子的老實人,實在是迫於無奈纔想着當這個惡人的,可這兩天一夜卻一點也不好受。
如今一口氣說出來反而覺得是解脫。
只是可憐了他家的妻兒孩子,等他走了以後,經濟來源就沒了,以後日子可得怎麼熬。
趙挽風三人對視一眼,沒想到燦爹會有如此離奇曲折的遭遇,真是不知說他倒黴呢還是倒黴呢。
最後,趙挽風總結:“正所謂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雖然您這幫爹媽在越冬前準備煤炭是感天動地的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的嘛。下次你還是得加強技術培訓再上崗,倒車踩錯油門,幸虧是撞上牛了,要是撞上人更無法想象。”
“?”
本來還等着這幾人批評的燦燦爹聽到這不由得愣了。
“你們……”
剛次,他們一臉嚴肅地要求瞭解事情真僞,他還以爲他們是便衣之類的。
結果自己一通自首變成了什麼?
他怔愣地望着幾人不知該說什麼。
“破壞了公共財產確實是不對,不過你不是故意的這乃其一,其二你也想着趕緊給公家補償回來,這就夠了啊。
破壞公物,原價賠償或者原物賠償,公買公賣買賣很公平。”
“不過……如果你把牛肉拿到黑市去,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趙挽風雙手環胸一臉認真:“畢竟黑市是命令禁止出入的,此乃其一,其二,你若真去黑市賣小牛,豈不是故意殺牛去黑市倒賣?
若是被有心人查出來,你想想會如何。”
燦燦爹聽到這裏也是一臉後怕,他只顧着趕緊把牛出了,順便換錢買牛,卻沒仔細想過真這麼做的性質與後果。
可是不這麼做他如何買得起一頭牛。
“這樣吧,今天遇上也是緣分,你把牛賣給我如何?”
“賣給你?”燦燦爹瞪大了眼睛。
裏屋似乎也傳來兩道驚呼,顯然兩個女人雖然帶着孩子回裏屋了,可注意力仍舊在外頭呢。
趙挽風點頭:“不怕告訴你,我是廚子,我正打算明天去買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