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給我站住！”唐康氣得直跳腳，指着他的背影道：“你看看他，才說了他兩句……”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唐良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兩父子就是冤家。
“康哥，這次你真的錯怪柏福了。”
唐雙也替唐柏福解釋道：“是呀爹，我親耳聽到那位掌櫃讓良叔和大哥去幫忙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唐康還是不敢相信雲桑願意用唐柏福。
畢竟他們家之前對他們……
如果她願意用柏福，那是不是說她也原諒了他們？
“……”唐良剛想說雲桑，又想起她不讓提起，便換了個說法：“雲嫂子給配了個驢車，以後咱們不用拉活豬去縣城了。豬能出欄就讓大勇宰了用這驢車拉到城裏，葉掌櫃怕大勇一個人搞不定，就想給他安排了個助手。
這不剛好看到柏福主動幫忙幹活，就指了他給大勇做助手。”
“果真是這樣？”唐康的歡喜已經溢出來了，可心裏還是不敢相信。
“是呀！良叔讓我們到處轉轉，大哥說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幫着拔毛了。”
唐康嘴巴一張一合的，激動得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雙手合十仰着頭歡喜的說了聲，“真是老爺顯靈了。”
低頭看見唐良還在看着他，唐康心裏明白，這事還是多賴唐良，忙表衷心道：“阿良你放心，我一定會囑咐臭小子好好幹的，他要是再敢幹出丟人的事，我就把他踢出家門。”
唐良滿心的無奈。
“康哥，咱以後有話好好說，柏福長大了，也懂事了，咱不能再對他用打罵那一套了，有事兒還是得溝通。”
唐良也明白根深蒂固的東西難以改變，以前有王氏護着唐康想管也管不上，所以看他處處都不順眼。
那小子也的確給縱得無法無天。
現在王氏不在了，唐康就往死裏管，哪怕唐柏福作出改變，但他的懶、饞、壞已經在他心裏紮根，唐康依然會因爲一些小事而質疑他。
殊不知這種報復式的管制只會把父子兩人的關係推入到深淵。
唐康低着頭，悶悶的點了兩下，“阿良，這小子就交給你了，我的話他不聽你的他還是聽兩句的。”
“行，我會看着他的。”
“哎，要不到家裏喫飯吧。”
“不了，還得把這車拉回去，一會還要去找一趟大勇。”唐良本來還想交待他兩句的，想到他跟唐柏福的說話方式只好作罷。
轉頭對着唐雙道：“雙兒，晚上讓你大哥早點睡，明兒寅時到朱嬸家幹活。”
“知道了良叔。”唐雙甜甜的應了聲。
唐康也跟着道：“放心吧，到時我喊他。”
唐良扯起驢繩微微笑道：“好好說話，別罵他。”
“哎，哎，不罵，不罵了。”
唐良一走，唐康不放心又問起了唐雙，“你大哥……”
“爹，是真的！”唐雙語氣含着幾分嬌嗔和無奈。
女兒不受王氏喜愛，從小又聽話懂事，唐康對女兒卻是無比信任的。
“那可以煎荷包蛋嗎？”唐雙滿眼期待的問。
炒雞蛋裏只有兩個雞蛋，煎荷包蛋的話一人一個，就有五個雞蛋了。
唐康心中高興，也大方了一回，咬咬牙道：“行！再打個雞蛋蔥花湯。”
“太好了！我這就回去告訴大哥二哥……”小姑娘高興的蹦蹦跳跳的朝家裏跑。
第二天，寅時還沒到唐康就叫唐柏福起牀。
第一次做工的唐柏福也忐忑得一夜沒睡。
沒有孃的日子，讓他知道了食物和錢財的來之不易。
以前靠娘，娘走了。
現在靠爹，爹不給他喫就只能餓肚子，爹不給他穿就只能凍着。
所以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想開了之後，他也體諒到爹的不易，一年到頭的幹活，還是存不下幾個錢，所以他想去賺錢，可他年紀小城裏根本就沒人願意收他。
現在的這份工作來之不易，他一定會好好幹的。
唐康舉起了手還沒拍，唐柏福就剛好開門出來。
兩人皆是一怔。
“起來了。”唐康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笑得極其尷尬。
唐柏福習慣了他的呵斥，對他突然的友好無所適從。縮着脖子，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嗯，我先去洗漱了。”
“好。”唐康看着兒子的背影百感交集。
阿良說得對，兒子確實長大了，這麼早竟也能自己起得來。
人就是這樣，明明前一天唐柏福也是差不多這個時辰起來送豬，他卻沒感覺。經唐良昨兒一提，唐康就覺得還真是那麼回事。
唐柏福到朱嬸家等了一會唐大勇和唐良也陸續到來。
人到齊，朱嬸的男人唐山林便帶着三人前往自家豬寮拉豬。
四人進了豬寮，唐大勇一馬當先跨進豬欄，接過唐良遞過來的長鐵勾，一下勾在豬脖子上。
豬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便是平日裏形容人叫得淒厲的聲音，可見是有多瘮人。
唐柏福看過很多次殺豬，但像這樣將鐵勾子直接勾起活豬還是算一次。
這會的他渾身一顫，頭皮發麻。
唐山林見豬被勾上立放打開豬攔的柵欄門，唐大通拉着勾子將豬往外拖。
豬喫痛之下，慘叫着跟着往前走。
唐柏福還愣愣的站着，唐良拍了拍他的肩道：“走了，你左我右，防止它掙脫跑了。”
“哦哦。”唐柏福這纔回過神來，呆呆的跟在豬左後方，豬不走就推一下。
“怕了？”唐良不覺有些好笑，小時候挺呲的一個人，竟然怕殺豬。
“不是。”唐柏福尷尬道：“就是覺得有些殘忍。”
這響徹雲霄的慘叫聲，每一聲都直擊在他的心靈上。
“沒什麼好殘忍的，我們養它就是爲了喫，誰讓它除了喫喝拉撒睡啥也不會呢。
不像牛會耕地，狗會看門，驢會拉磨，老鼠靠偷被抓到就要捱打，所以只要張着口喫飯的都得有用處。就跟我們人一樣的，活着就得努力幹活，不努力就只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