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添妝恭賀的賓客相繼離去,唯剩下幾個相交甚好的留下觀禮。
開臉儀式其實就是把臉上的汗毛全都扯乾淨,給新娘子開臉的必須是個十分有福氣的婦人。時人講究吉利,開臉又是十分重要的儀式,對全福婦人的要求很高,須得是父母公婆在世,有兒有女,夫妻恩愛的女人才能去給要出嫁的女兒開臉。
除此之外還得是會這門手藝的人。
幸好顧家早有準備,從閩州帶了一位過來。
這位人稱劉嫂子的婦人,家中父母健在,兒女雙全,夫妻恩愛,又有着一手極好的絞面手藝,在閩州不少人找她給新嫁娘開臉。
小丫鬟們一一將線,熱水,帕子和海棠粉等一俱用品送來。
雲桑面朝着南面坐定,劉嫂子讓小丫鬟用泡了熱水的帕子先給雲桑敷臉,跟着再將海棠粉在臉上塗抹均勻。
塗上海棠粉是爲了減輕疼痛和避免引起不適。
只是這一塗上她整個臉都是白的,像是塗了層面粉。
雲桑從銅鏡中看到自己的臉,既滑稽又好笑。
塗完海棠粉,劉嫂子便開始大刀闊斧,只見她手上扯着一根絲線,勾勒成有三個頭的線陣,兩手各拉一個頭,線在兩手間繃緊繃直,另外一個線頭用嘴咬住拉伸,呈現出一個“十”字架的形狀,絲線緊貼着雲桑的面頰,兩隻手不停的做着分開和閉合動作,不停的來回切換和移動。
劉嫂子給她絞面的同時嘴裏也不忘說些吉祥討喜的話。
只見她將絲線往左邊帶,嘴裏念道:“左彈一線生貴子。”往右邊一帶又道:“右彈一線產嬌兒,一邊三線彈得穩,姑娘胎胎產麟兒。”
跟着往眉毛一帶接着道:“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
她的手每動一下雲桑的心都跟着顫一下,劉嫂子的的技藝算好的了,開始沒覺得有多疼,禁不住它時間長啊!這樣生生把臉上的汗毛絨毛扯下來,又怎麼可能完全不痛。
這古代的新娘子也太受罪了!
她就說她不要辦婚禮嘛——
不過這成果也是可喜的。
大約半天的功夫,等她洗完臉再照鏡子,只見額頭、鬢角以及眼皮上下、眉毛上下和鼻樑兩邊的細小汗毛等都被絞得一乾二淨,臉頰的皮膚也變得白皙水嫩,紅潤有光澤,眉毛也被修成了彎彎的柳葉眉,別說,還真有大家閨秀的那味兒了。
劉嫂子看着自己的傑作道:“瞧瞧,這水靈的模樣兒,還不把新郎官給看迷糊了。老媼替那麼多新娘子開過臉,竟沒一個能比得上咱家姑娘標緻水靈的。”
老太太被奉承得心花怒放,高興道:“說得好,春兒看賞。”
“是——”顧老夫人身後的丫鬟聞言一福,從袖口裏掏了個小荷包來到劉嫂子面前笑盈盈的交給了她。
劉嫂子摸到賞錢,立刻眉開眼笑連連道謝:“謝老夫人賞賜,謝老夫人賞賜。”
開臉儀式過後,便要進行沐浴。
沐浴的水是用柚子葉,菖蒲和各種花草松木或艾屬植物熬出來的,這樣熬出來的浴湯帶着清新的草木香。新娘洗完澡不但皮膚光滑和鮮嫩,也代表着洗走了身上的"邪氣",意味着往後會有幸運、長壽以及繁榮相隨。
梳順了纔將梳妝交到顧夫人手上。
這梳頭儀式則是由母親來主持。
母親給新娘梳頭不僅僅是婚俗,也是對新娘最好的祝福。
顧夫人接過梳子,心情突然就變得有些沉重起來,明明是相處不到一個月的義女,心裏卻真的升起嫁女兒的惆悵。
她站在雲桑身後,看着鏡中的美麗的臉龐嘴角漸漸浮起一抹笑意。
不管是親生女兒還是義女,覓得良人她都該高興纔是。
一念至此,心中的惆悵也悄然離去,她舉起梳子在雲桑的後腦勺,從上至下慢慢的梳了下去。
梳完了一遍又一遍。
雲桑的頭髮經過丫鬟提前的打理已經變得十分柔順,顧夫人梳起來也十分的通暢。
只見她每梳一下嘴裏便輕輕的道出一句祝福的吉祥話。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等她梳完頭,衆人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別看她梳起來似乎十分輕鬆,但大家還是情不自禁的緊張起來。
這中間但凡要是卡頓一下都代表着不吉利。
好在一切有驚無險。
梳完頭便開始挽發,這一挽也就代表這閨閣女兒從此嫁作她人婦,不再是小姑娘了。
顧夫人拿起髮飾,髮簪,一樣一樣的簪到她挽好的髮髻上。
此時就連雲桑心裏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真好看。”顧夫人看着鏡中的美人有感而發。
雲桑看向鏡中,今天的她確實美得不可方物,辛苦是辛苦了些,但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剛打扮完沒多久,一個丫鬟又興奮又着急的前來報告:“夫人,夫人,姑爺到了,迎親的隊伍已經來到門口了。”
“來了!”顧夫人聞言立刻起身拿起旁邊的蓋頭蓋到雲桑的頭上,才匆匆的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還不忘交代雲桑道:“不着急啊,外頭有你兄長攔着,這一時半會新郎官肯定沒那麼快能進來的。”
遮住蓋頭的雲桑點了點頭。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顧毅放水,還是唐慎厲害,不到一刻鐘他便來到了新房門口。
原本留在房裏陪她的小姑娘們是要攔門的,見到唐慎竟什麼都忘了,一個個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
追上來的顧毅嘆息一聲道:“罷了罷了!我將妹子交於你,你可得好好待她,若你敢欺她負她,不管身在何處我都會將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