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鹿等人已經遠去了。
而老者則是坐在松樹下方久久不語,許久後,纔將手裏那枚一直提在空中的白子緩緩放下,不免搖頭無奈笑了起來。
而這時——
一個年輕男人緩緩浮現在虛空,有些難以置信的盯着棋盤上的殘局:“父王,那小子怎麼可能四步喫死你?”
“這可是天殘局啊!”
“這...這麼多年來,確實有人贏過父王你,但卻從無人在十步內贏得父王你啊。”
陳鹿臨走時放的那枚黑子。
赫然將整個殘局的命脈掐死。
白子已經完全動彈不得,只有提子認輸一個選項。
“這小子。”
老者倒是沒有動怒,而是指着棋盤上的殘局,面色感慨的開口道:“大周國雖然國運不行了,但不知爲何年輕一輩卻人傑輩出。”
“真是令人妒忌。”
“前三手黑棋是在告訴我,讓我三次。”
“而最後一手黑棋是告訴我,若第四次相遇,便是兵戎相見了,且是絕殺。”
“你知道我爲何會在四手輸給他嗎?”
老者緩緩起身,雙手揹負在身後,望向不遠處的大好河山,停頓了許久後才輕聲道。
“他剛纔說。”
“棋能成局,是因有殺意,兩個人都想贏,如果沒有殺意,便成不了局。”
“而有了殺意便會有破綻。”
“我當時其實是想問一句,既然入局,又怎能沒殺意?”
“如沒殺意,又怎能成局。”
“他用了三手毫無殺意的黑子,給了我答案。”
“在第四手時給了我絕殺。”
“此等年輕人,不是我金明國之子民,真乃大憾。”
“天不眷我金明啊。”
站在一旁的年輕人還是有些沒看懂的盯着棋盤,思考了許久後纔開口道:“父王你當時爲何會覺得那三手沒有殺意呢?”
“快。”
老者面色平靜的望向遠方,身上的疲憊如實質一般壓的他腰板有些挺不直:“那三手太快了,快至讓我以爲他在亂下。”
“陳鹿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告訴我他要如何在局中取勝了。”
“只要夠快便可了。”
“是個敢賭的小子。”
隨後他久久沒說話,只是腦海中卻不斷浮現陳鹿臨走前那一躬身,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呢喃道。
“連一個瘸子,都敢躬身入局了。”
“如我金明國子民皆如此,大周國何懼之有啊。”
“你去引路吧。”
“我去?”
年輕男人愣了一下,頓時便明白了父王的意思,牙關緊咬有些許的不甘,但片刻後還是單膝下跪應道:“是,父王。”
...
“那個...”
裘一死有些不安的站在陳鹿身旁,終於還是忍不住俯身開口問道:“鹿爺,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陳鹿坐在輪椅上,望向湊過腦袋的裘一死,輕撫着懷中骨牙吊墜輕聲道。
“妖怪要想立族。”
“需要滿足三個條件。”
“取功名。”
“族內八成人,需識字認字寫字,能開口講話。”
“奪氣運。”
“需有氣運,作爲他們的種族氣運。”
“立族地。”
“需要一塊地盤,作爲氣運的存儲地,並將族人聚集起來。”
“三者皆有,方可擁有挑戰那三十三重天的資格。”
“若成,便可立族。”
“氣運從何而來?”
“滅國,滅族,方可奪。”
“地盤從何而來?”
“滅國,滅族,方可有。”
“拉攏,許諾。”
“方可收服一族。”
“對於想要立族的妖怪來說,依附於大周國崩潰後的一方諸侯,也是立族的一條捷徑。”
“雙方皆有所需。”
“合作便成了。”
“這...”
第一次聽到這種祕聞的裘一死嘴巴緩緩張大,眼中滿是震撼,突然感覺這修仙界還有好多他不知道的東西,他曾是金丹期。
但可從來沒聽過這種祕聞。
鹿爺只是個凡人,又是從何得到這種消息的?
莫非是郡蔚他們告訴的?
而站在在不遠處的疤臉也聽到了這番話,湊到劉忠國耳旁小聲道:“老大,這妖怪立族的條件是不是太苛刻了一點。”
“族內八成的人,都有識字認字寫字。”
“我們很多兄弟都不會寫字呢。”
“人族都達不到這個要求吧?”
“...”
劉忠國面色不爽的一巴掌拍了過去:“你有沒有想過,人族剩下的那兩成,全被你們包圓了?”
“一羣廢物!”
“滾!”
接下來的一路。
無人講話。
所有人心裏都有着各自的念頭,一言不發的沒有講話。
尤其是裘一死。
他感覺自己格局太低了。
他以前不是沒接觸過妖怪,但當時腦子裏想的都是,這個妖怪不知道能不能幹,那個妖怪能不能幹。
而他當時,已經是金丹期修士了。
瞅瞅鹿爺。
雖然乃是凡人。
但已經站在一方諸侯的角度去思考如何收服這些妖怪。
這...兩種格局完全就是天差地別。
裘一死反思了一路後,終於無奈的放棄了。
因爲他無論如何做假設,他都發現自己腦海裏根本升不起去收服一族妖怪的心思。
整個過程要有多少麻煩啊。
太麻煩了吧。
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疼。
感覺還是思考能不能幹,來的更乾脆一點。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別提多過癮了。
果然...
我這輩子就只適合做下屬,根本不適合做老大。
一路跟在鹿爺身後的裘一死,默默的給自己下了定論。
...
這時。
一個年輕男人突然突兀的出現在前方官道中間,赫然便是剛纔松樹下站在老者身旁的那個年輕男人。
裘一死眼睛緩緩眯起,將右手緩緩揹負在身後,隨時準備暴起。
憑空而現,乃金丹修士的手段。
“嘿。”
劉忠國將藏在鞋裏的符篆全都掏了出來,大刀拎在手上,眼中的理智漸漸逝去,面部表情漸漸變得嗜血且猙獰起來,身上的靈氣開始不受控制的奔騰起來。
“別急,別急!!”
一旁的疤臉面色焦急的不斷用拳頭,敲打着老大的襠部:“清醒一點啊,還沒打起來呢,快清醒過來啊!”
“你媽的,老大你他媽怎麼又犯病了啊!!”
這是他們老大的老毛病了。
一干起仗了,就容易失去理智。
只有敲打襠部能喚醒,除此之外,就只能等老大將敵人殺完,或者被敵人殺死才能停下來了。
“我叫飛羽。”
這個年輕男人面無表情的走到陳鹿面前,掃了眼恍惚清醒歸來的劉忠國之後,才冷聲道。
“接下來的路程,由我爲你們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