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川的身形微僵，嘴裏涌上一股熱流，他狠狠壓下那即將噴涌而出的腥甜。
眸色狠絕地勾起脣角，眼都不眨地看向那依舊拿着刀劍的蒙面人。
不待蒙面人做出任何反應，匕首已經劃破他的喉嚨，鮮血噴濺。他快速拔出自己腰腹處的刀劍，閃身躲開。
姜黎有些怔愣。
他竟然會爲了自己擋劍。是爲了獲得她的信任，套取姜國邊境佈防圖嗎？
不知怎的，姜黎的心裏閃過一絲煩躁的情緒，但又很快壓下。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擋在她身前的黑衣少年突然開口，聲音沉沉，“公子先跑吧，去找巡街侍衛，我來攔下他們！”
受傷後的少年動作明顯遲鈍了不少，一看就是傷的不輕。
姜黎倒是沒有猶豫，拔腿就跑。
她沒有對抗之力，在這待着也是個累贅。
於是留下一句，“小心，”便毫不猶豫轉身跑向鬧市，少年極力阻攔，可雙拳難敵四手。
黑衣人交換眼神，大部分人留下來拖住慕川，有兩人快速跟上，追着姜黎而去。
姜黎一路狂奔，黑衣人緊追不捨。
這身子到底是嬌生慣養，缺乏鍛鍊，沒跑幾步就上氣不接下氣，隱隱有些被追上的架勢。
就在她在人羣中艱難穿梭時，猝不及防之下與一個少年相撞。
少年踉蹌幾步，扶住姜黎，然後連連道歉。
“對不起，這位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不必，鬆手！”
姜黎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恨不得把這人一腳踹開。
瑪德，自己逃命呢，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二傻子拉着自己衣袖非要道歉，死活不撒手。
想法總是比動作更快一步，說時遲那時快，她反應過來時已經下意識一腳把少年踹開。
只不過力道不大，少年只是倒退幾步，勉強鬆開了她。
“對不住……我……”
黑衣人已經到了眼前，姜黎無法，只得從路邊的小攤上抓起一個籮筐就往黑衣人身上砸去。
少年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她在被人追殺。
於是自發地上前幫忙。
“公子小心！”
他說着，一腳踹開那個爬起來繼續攻擊姜黎的黑衣人，然後以隨手拾起的一根豎笛做武器，與黑衣人纏鬥起來。
以一敵二，絲毫不見弱勢。
周圍的路人紛紛驚恐地四散開來。
姜黎顧不得這個爛好心的人，看着遠處的巡邏隊，大聲呼救。
“這裏有歹人！救命啊！”
巡邏隊聞聲立馬趕來。
黑衣人見勢頭不妙，不敢繼續顫纏鬥，轉身逃跑。巡邏隊立馬分出人手去追。
姜黎帶着其他人往回趕去，心裏默默祈禱，希望慕川能頂住一會兒，千萬別嗝屁了。
不然男主死翹翹了，她的任務就完了。
“公子……？”
少年見姜黎帶着巡邏隊往回跑去，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眼裏閃過焦急，隨即也趕緊跟上。
等到姜黎氣喘吁吁地到了那處僻靜之地，才發現地上早已被鮮血浸溼，濃重的血腥味在夏日微暖的空氣中彌散開來。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黑衣人得屍體，一個個死相悽慘，有的甚至雙目暴突圓瞪，死不瞑目。
彷彿死前經歷了什麼極爲恐怖之事。
在一片屍海中，血染的月色下，黑衣少年手裏握着一把長劍，劍尖朝下，紮在地面。
少年就那麼撐着劍柄，單膝跪在地上，低垂着頭，滿身的戾氣。
彷彿任何靠近他三丈之內的人都會被他無差別地屠殺。
就像是收割性命的惡魔。
姜黎看見眼前這血腥的的一幕，也不由得驚訝。
看着少年的背影，她不確定他是否還活着，於是只能試探性地喊了一句。
“慕川？”
少年微微動了動脖子，姿態極其詭異扭曲，微微偏頭。
用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瞳仁對上姜黎的視線。
姜黎心底一驚。
這眼神，好涼。
像是失了智的野獸，毫無人性可言，不帶一絲情緒。
黑不見底，宛若來自地獄最深處的使者。
“慕川，你還好嗎？”
她又試探着走近一些，少年緩緩擡眸與她對視。
微風拂過，帶着少女那股異香，鑽入他的鼻腔。
他那因殺戮而勾起的自己最痛恨卻又不可抑制的一面，才漸漸呈消退之勢。
理智漸漸回籠。
良久，他的眼神才恢復了棕褐色，雖然依舊黑沉，卻帶着人氣兒。
“公……子無恙，甚好。”
說完，臉色慘白，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倒地。
巡街侍衛到了這裏看着眼前死相悽慘的黑衣人，先是一愣隨即就準備把倒下的黑衣少年，也是唯一的活口帶回去審訊瞭解情況。
姜黎皺眉，先一步攔在前面，從袖間取出一塊令牌，往那巡街侍衛長眼前一放。
侍衛長看見令牌上的圖案，再看看姜黎那傲氣的樣子，當即跪下。
“屬下參見長公……”話還沒說完就被姜黎擡手打斷。
“不必聲張，先找人把他送回我府上儘快醫治。”
“是。”侍衛長恭敬回答，絲毫不敢怠慢。
一起跟着姜黎跑過來的少年，腳步虛浮踉蹌了許久，才閉了閉眼，不去看那滿地的屍身。
壓下心中的驚駭和怨恨，他緩了緩神色，往姜黎走來。
“公子，你沒事就好，不知公子是怎麼招惹這些兇惡之人的？”
姜黎看了一眼這個莫名其妙撞了自己，又莫名其妙拔刀相助的少年郎，這纔有空仔細看他一眼。
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但是印象不深，現在也懶得去想。
只是語氣淡淡道，“多謝剛纔出手相助。”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嚇死我了，還以爲再也見不到您了……”
翠蘿手裏拿着幾個還是半熱乎的梅乾菜燒餅，眼淚汪汪地看向姜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上上下下打量了姜黎許久，見她沒受傷，這才勉強止了哭腔。
但還是止不住後怕，在那抽抽搭搭。
就在姜黎被侍衛簇擁着打算回府的時候，那個少年突然攔住她。
姜黎瞭然，從翠蘿那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遞給他。
“你的報酬。”
少年卻是未接，而是低頭道。
“公子，在下無家可歸，一看您就是出自大富大貴的人家，不知在下能否斗膽，到貴府上謀個一差半職？”
姜黎看他一眼，眸子微眯，帶着打量。
許久，就在少年手心滿是汗漬，以爲她不會同意的時候。
她淡淡開口，“那就跟着吧。”